从此以后,他不再问道。
却又问得了道。
——
云倏回到清都山时已是初春。
云台满树梨花正浓,亭亭如盖,恍如撑起了大片的云,满庭院氤氲着香雪海的气息。
这场闹剧般的伐魔之征早在上个冬天结束。清都山的一切在初春有条不紊地恢复,所有弟子见到大师兄回来时都是兴奋的,可眼神在望到大师兄空荡荡的背后时,却又同时沉默了下去。
很快又掩饰着那份失落般,故意乐哈哈地开些玩笑,试图转移大师兄的注意力。
知道他回来时,不止玄门几位掌门赶来探望,连不渡界也来了人。
吹盏见到了云台房间里,沉睡般躺着的爹爹。
身体保留得很完整,连胸膛那处剑伤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抹去了,脸上挂着好没心没肺的淡淡笑容,如平常睡熟了般。
面对沉默坐在爹爹身边替他擦手擦脸的容与君,吹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从私心来讲,她不希望爹爹最爱的人将爹爹慢慢遗忘。可从另一重私心出发,容与君亦是她敬爱的人,且她相信爹爹也并不愿见到容与君这副模样。
可云倏又过于平静。
没有大起大伏的痛苦,也没有压抑难耐的悲伤。他现在这副模样,仿佛将伐魔之征前衣轻飏的状态搬到了自己身上。
——一夜之间,像是认清了什么,因这份失去却又得以圆满,表现出一种愈显通透和包容的镇静。而又因这份镇静,让人难以猜到,他心中到底想的什么。
司青岚来时,大师兄正在榻旁给绕指柔擦洗剑身。
司青岚站在那,默默望了几眼熟睡般的阿一,轻轻说:“在决战前,阿一也曾跟我说过,请我以后代他看顾你。”
云倏擦剑的手一顿,眼皮不抬,却轻微颤动了一下。
司青岚弯起唇角浅浅地笑起来:“他说啊,大师兄是个坚韧过头的人,不必看顾过多。可有时,大师兄把那份坚韧当作太过理所应当的事,往往忽略了自己也有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你们啊,”司青岚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跟别人说,反倒是这种话,说得如出一辙。”
云倏不言。
他一直如约等待。
他知道,阿一有时会对他耍滑头,但从不骗他。
到了这一年酷暑的夏天,云倏照常用灵力将自己的体温调至清凉,用双手捧着阿一的双手,想将这份清凉,像以前那般送到他手上。
可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云倏才为那份沁人的冰凉惊醒。
阿一……现在不需要了啊。
云倏不再用灵力调节,他将温暖的身体轻轻趴伏在阿一身上。
眼前似乎又出现,以往在房间避暑的日子,还有阿一的亲亲抱抱三十遍。
幼稚……又可爱。
那年秋天,云倏将阿一落满灰的房间彻底打扫了一遍,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都有条有理地摆放好。
在给自己房间打扫时,云倏在床底下自己私藏的话本里,发现了以前阿一寄给冤大头兄的信。
【唉,冤兄,总而言之,我也并不想逼他这般紧。有时我也觉得自己过分,他那模样总让人瞧着心疼……有如此一人,若冤兄是我,可愿满足于当下否?】
【各事安适,顺颂时祺。衣轻飏。】
信的位置……似乎移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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