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歌姬如鱼般随着钱不换落入水中,顺着水下的暗道往岸上走去。
王玄真吐了血,心口的郁气倒是散了许多,他憋了这个秘密太久,骤然被韩逢戳破,陈年暗疮流脓一地,却也舒爽不少,人已平静了下来,恢复了阴沉模样,“你怎么知道?”
“我会算卦。”韩逢随意道。
王玄真无意与他在这种事上纠缠,进一步逼问道:“你算得多少?”
自然是全部。
前世韩逢也很讶异王玄真会背叛太后,转投到他这一边,虽说亲姐弟也常有反目成仇的时候,可太后实在对王玄真放纵到了极点,而王玄真身为王太后的弟弟,也的确得了数不尽的好处。
他不不懂王玄真这样做的理由。
韩逢不喜欢未知,更不喜欢冒险,在他的尽力查证下,事情的真相慢慢拼凑了起来。
先帝宠爱的从来不是王太后,而是——王太后的弟弟,如果单单只是姐弟共侍一夫,或许王玄真还不会恨先帝与王太后到底。
怪只怪先帝生性多疑,一面喜爱王玄真的美貌性情,一面又担心王玄真‘秽乱后宫’,竟一不做二不休地将王玄真给阉了。
王玄真如何能不恨?
韩逢没有在王玄真面前全盘托出,只淡淡道:“该算的都算得,不该算的也算不得,国舅爷,你只需知道我能帮你报仇雪恨,这就够了。”
“你怎么帮我?”王玄真快速道,毫不掩饰他的着急。
“很简单,你动不了他,只因为这天下还是他的姓,”韩逢眼光流转,暗藏锋芒,“换个姓——不就好了。”
王玄真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先帝重欲,每每在床上都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奄奄一息,王玄真自小便性情单纯,心里再恨,想的也是咒先帝早亡,老天有眼,先帝也的确死的很早,可王玄真仍是不解恨,却从未想过……造反。
‘造反’这两个字在王玄真脑海里一跳,他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忽然竖了起来,他此生从未这样明朗过。
是,他恨极了先帝,恨的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起。
多少次在噩梦里将那张脸捅得血沫横飞,醒来却又是极度的空虚。
那种空虚永远也无法填满了,王玄真绝望地想。
王玄真咽了下唾沫,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发抖,目光已慢慢直了起来。
“国舅爷缓思,”韩逢拱手,“我——随时恭候。”言罢,转身步入水中,湖水淹没了他一截小腿,行动缓步,水波劈开,气势一往无前,王玄真骤然从韩逢身上仿佛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那是执掌生杀拥有至高权柄才会使人产生的自负。
王玄真微抖了一下。
韩逢下摆全湿完好无损地走出了国舅府,脸色虽白,眼里仍有笑意,钱不换来时对他态度很凶恶,送他出府时却恭敬了起来,“韩大人,车马已经备好。”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韩逢语气平静道,“将来会有大造化。”
钱不换跟在王玄真身边已有十四年,王玄真性情不定,时而温柔若水,时而暴烈如火,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地哭天抢地,从来也不把身边的人当人,即使钱不换一直跟着他,王玄真对他也与其他仆人差不多,顶多就是更爱用他,无论从哪一方面看,王玄真都不算是个好伺候的主,钱不换能安安稳稳地在王玄真身边待上十四年,也是很了不起,心性也已磨炼得很好。
这样的钱不换有点怕韩逢了,他在韩逢身上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可怕,这种可怕与王玄真的歇斯底里是完全不同的,让人难以捉摸,不敢回应也不敢讨好,在韩逢面前,会让他觉得自己毫无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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