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避开地上的泥洼水坑,躲避着不时从头顶掉落的墙皮和楼上扔下来的垃圾,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走。
吴凤丽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嘴里骂骂咧咧地问候着楼上扔垃圾的全家。
“一群狗娘养的德行,没点逼数,早晚砸死哪个畜生一锅端了这帮杂碎。”
“你也能耐了,这道不好走,不知道扶着你妈。”
程野冷漠如机器的声音在前方传来:“你已经走了二十年了。”
吴凤丽啐了一口说道:“我呸,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跟个耗子一样呆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
程野没再说话,黑色的卫衣兜帽盖住了额头,垂下的阴影遮蔽住黝黑的眼睛。
“又不说话了啊?能听你嘴里蹦出个屁来,我就烧高香了,您才是祖宗。”
吴凤丽扶着腰,恶狠狠地瞪着前面少年挺直的背影。
就在这时,一个苹果核从楼上飞下来,擦着吴凤丽的鼻子落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吴凤丽瞪圆了眼睛,突然嚎了一嗓子,坐到满是泥洼的地上:“哎呦,哪个杀千刀的,扔的苹果核,正扔我脑门上,要去医院了。”
程野停住脚步,侧身看着坐在地上表演的吴凤丽,本就深邃的眼眸更加幽暗。
“呲啦”一声,楼上一家的窗户打开,泼下来一盆水,紧接着一个女人破锣嗓子地喊道:“这洗脚水给你冲冲脑子,省的天天掂不清斤两,当自己多娇弱呢。”
一盆水浇的吴凤丽像个难堪的落汤鸡,程野漠然地转过身回家。
身后是吴凤丽和那女人的对骂声,惊走了一片睡梦中的飞鸟。
程野回家后十分钟,吴凤丽才浑身湿漉漉地进来,嘴里依旧是不住地谩骂着,仿佛全世界都欠她的。
“你也不知道过来帮我骂她,你妈都被人泼脏水了,你还站在那儿瞅着!”
吴凤丽脱掉
湿外套,随地一扔,走到程野身边,推了他一把。
“你说话啊,你就这么不愿意搭理你妈?”
“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和你爸一个样。”
“你们程家的都没良心,我累死累活地给你们程家当牛做马。你爸那个杀千刀的,就这么抛弃了我们娘俩。”
“你这个月是不是还没去找你爸要钱?你为什么不去?你是不是觉得丢人?啊?!”
“他是我男人!你就该叫他回来,这里才是他的根,他的家,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就得回来!”
“如果不是你学习差,不讨喜,你爸能喜欢外头那个野种吗?!”
程野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由着吴凤丽一下一下地戳着自己的胸膛。
小时候,吴凤丽说一句戳一下他的额头。
长大了,吴凤丽够不着他的额头,便说一句戳一下他的胸膛。
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那个男人身上,却将所有的发泄口指向了自己的儿子。
每一次吴凤丽发疯的时候,程野都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个木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无论身上还是心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吴凤丽打了个冷颤,骂累了,觉得身上又湿又冷,埋怨了一句程野不知道提醒自己先擦身体,骂骂咧咧地去了浴室。
程野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五分钟,深不见底的黑眸渐渐聚起光。他动了动身体,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般,缓缓地号令身体转身,走向卧室。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就习惯了在被骂时屏蔽视听,像个木头人一样无知无觉。
或许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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