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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跟白子慕一块的那个,叫雷东川的。”

郎卡失笑:“那叫什么男人,还是个半大孩子罢了。”

副手不敢吭声,心里想的却是哪里有近一米九的“男孩”,而且长得凶神恶煞的,那双眼睛眯起来就不太像好人,坐下来双手搭在膝上,开口的时候比他瞧着都有气势,像是在第一把交椅上坐惯了的人。

郎卡慢慢吃了一个酸梨,吃过之后用清水漱口,换了衣衫入睡。

他来饮马城之后,睡得并不好。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久违的往事。

那是他早年时频繁做过的梦,江水轰鸣,倒卷入口,他浑身浸透在夹着冰渣的江水中,苦苦求生。

就在他几乎已经绝望要放弃的时候,耳边模糊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他心里有念着的人,就凭空又多了几分力气,强撑着抱住了一根浮木。后来浮木也有几次险些抱不住,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他凭空想出来的,只觉得有双柔柔的手托住他的胳膊,让他抱紧最后的救命稻草,从江水中挣扎,也因为最后那一丝力气才让他活下来。

他梦到老金匠为他治疗伤口,在梦里他又变成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面容可怖。

他认不出自己,也无法从别人口中问出自己是谁,甚至连生死间一直念着的那抹柔弱身影,也慢慢变成水雾,看不真切。

老金匠信佛,教化他万般皆苦,只可自渡。

可他偏不肯。

他心里有一条河,他自己不肯渡过去。

老金匠叹道:“你这是又何苦呢?”

郎卡面容俊朗,拧眉动作生疏僵硬,像是千疮百孔的灵魂顶着一个修补过的躯壳,他只有在梦里才能说出真正心里想说的话,沙哑着嗓音道:“我记得的,越来越少了,以前写下的那些,现在看到也想不起多少,我怕我忘了她们……”

他在异乡漂泊,忘了很多事。

刚开始的时候,他因为额骨受损,记忆出现了混乱,说话颠三倒四,大家都当他疯了。

他孤身一人,嘴里念叨着一切能记得住的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直到后来会用纸笔,他就都记下来,用尽一切办法在试图寻找亲人,也在寻找自己。

一旦有“看起来眼熟”的物品,他都会先买下来放好。

仔仔细细,收藏了许多,他试图在这里面寻找到关于自己、关于过去的蛛丝马迹。

所幸他只是“疯”了,没有变傻,一点点赚钱,有些积攒之后,他开始接受治疗,大大小小的手术做了许多,活得像个人样了。他尽可能地修复自己的脸,也是想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到一点线索,但都无疾而终。

当年重伤之后,有许多后遗症,他刚开始接受治疗是为了找回以前的记忆。

但医生诊断之后,觉得他得了精神分裂,怀疑他那些混乱的记忆是他想象出来的,有一位医生甚至提出,如果要过正常人的生活,就需要把这些消灭,然后从头开始。

郎卡不愿意。

他宁可忍受脑中如鼓鸣一般的剧痛,宁可当一个疯子,也想留住这些他认为最宝贵的回忆。

恍惚间,又回到了刚开始踏入草原的时候,他和老金匠两个人一身藏袍,坐在炉子前烤火喝酒。

他把自己的心事,慢慢说给对方听,这是他在这片陌生草原上唯一的朋友。

老金匠和平时一样,喝得鼻头通红,听他倾诉苦恼,却听得哈哈大笑。

郎卡拧眉:“你笑什么?”

老金匠乐道:“笑你傻呀!你刚才说,你觉得他们很像你的家人,你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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