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琮尴尬纠结之际,席冶却忽然动了,大大方方地伸手扶住男人的胳膊,他慢悠悠蹬掉靴子,甚至连袜子也脱了,而后,双臂一张:
“抱朕回宫。”
这着实是个有些任性的要求,若是摔了碰了,自己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无奈,等顾琮回过神,他的手已经自动勾起了小皇帝的膝弯,直起身,轻松将少年抱了起来。
先前在龙床上接住对方时便有察觉,小皇帝很瘦,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平日被宽大的衣袍遮着,此刻全都显了形。
沾了血的鞋子孤零零留在原地,好似和所有烦心事一起被抛在身后,席冶将头埋进顾琮怀里,耳朵贴近对方胎记所在的位置,闭着眼,去听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太近了。
顾琮想。
这几日,他虽宿在明光殿,却并未再与小皇帝同床,而是睡在附近的软塌上,候着守着,像个真正的内侍。
此刻,他却只需稍一垂眸,就能瞧见对方巴掌大的精致侧脸,以及眼下淡淡的青黑。
远远坠在后面的宫人简直快吓傻了,是,陛下是好男色没错,可这般被人抱在怀里,落于下风,成何体统?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顾琮就这样高调地,把小皇帝从漆黑的夜里带回了灯火通明的寝宫。
路很长,直到最后他的手都很稳,没让怀中人觉得晃,等重新被放到床上,假寐的少年终于肯睁开眼,扯住顾琮的袖角:“朕要沐浴。”
“备水吧。”
说是备水,便真的只是备水,小号露在外面的皮肤又细又软,活脱脱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但衣服底下,白日难以见到的地方,却都是各种各样零散的疤,有新有旧,掐的烫的抽出来的,不一而足。
所以他从不让人伺候沐浴,之前有不信邪、借着换水想爬龙床的——尤其是小号松口「纳了」裴一后,有一个算一个,都丢了自己的小命。
顾琮好歹也在明光殿住了三天,这规矩他当然懂,小皇帝常去沐浴的地方是一处引了活水的汤池,里面系了玉质的铃铛,宫人们唯有听到里面有声响传出,才敢轻手轻脚凑上前等候吩咐。
顾琮却觉得,站得那么远,若小皇帝真出什么事,比如抽筋呛了水,怕是根本来不及救。
于是,他便每日偷偷往里挪一点,今夜,已经坐到了藏有汤池的偏殿门外。
小皇帝或许是没发现,又或许是发现了懒得说,总之,他此刻正安安稳稳地倚着门,坐在台阶上,没有被赶走。
小号讨厌自己身上的疤,那会勾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哪怕周遭无人,也很少会褪下里衣。
素白的布料飘在水面上鼓胀沉浮,配以散开的青丝,更叫人觉得恐怖,脸颊被热气蒸出一抹血色,靠住池壁的席冶听见顾琮道:“陛下,臣明日想去藏书阁。”
藏书阁,宫里确实有这么个地方,是小号一个酷爱诗书的祖宗在位时建的,里面收着许多孤本字画,是无数文人心中向往之处。
隔着一道门、一道屏风,小皇帝的音量又不高,听起来便有些模糊,亏得顾琮耳力好,才能分辨清楚:“想考功名?”
功名。
顾琮倒真没考虑过这个,他自小在行宫长大,虽取了些巧,也识字读过书,但总归是奴籍,注定与官场无缘。
摇摇头,意识到小皇帝此刻看不见自己的动作,顾琮又道:“臣是想找些医书。”
太医院御医的水平,自然要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要高,可这前朝后宫,偌大的天下,又有几个是真心希望小皇帝能被治好。
眼前一片马赛克的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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