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道:“你会给我下药?”
佟颂墨万没料到话题又兜转回来,愣了一下才道:“你觉得呢?”
“不会。”周翰初说,“若是给我下昨晚那种药,我倒是求之不得。”
“……”佟颂墨懒得再搭理他,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从屏风内走出来,才继续道,“我只知道他们说你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位置,却不晓得你从前是干什么的……你父母呢?”
周翰初道:“早没了。我自小便是孤儿。”
佟颂墨顿了顿:“……只你一人?”
“嗯。”周翰初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一点也不因此事烦忧,“1908年,南方闹饥荒,我父母和兄弟姊妹都被饿死了,我一个人逃到了北平,在北平倒是能混些吃喝,没给饿死,后来又给碰到了一个贵人,跟着他一起投了军阀,后来他也死了,我倒是命大,一步一步的混到了这个位置上来。”
“刀枪无眼,我如果不对别人狠一些,别人便会对我狠一些,”周翰初说到,“甭管她犯的是不是死罪,但只要留了她一命,她就还有再动手的机会,倒不如一次性把麻烦解决了,省得树敌无数,还要日日担忧别人卷土重来。”
这是周翰初的处事准则,佟颂墨无立场对他指手画脚,只是对他如此强硬强势的态度到底有所担忧,所以还是劝道:“杀多了人,身上难免沾染血腥,兴许会有报应。”
周翰初轻笑一声,说:“我连死都不怕,怕什么报应。大不了以后去那十八层地狱,就怕阎罗王都不敢收我。”
“你这人……”佟颂墨和周翰初不一样,他从小天之骄子,从不为吃喝担忧,甚至有余钱可以玩乐,可以留洋,还天赋异禀,几乎是完美的,他理解不了周翰初的为人处世准则,但有一点他清楚,别人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活的,他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佟颂墨没再继续劝下去,而是道,“你最好是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周翰初淡淡道,“只看是否死得其所。为国捐躯,死也值。若是遭了这些小人的道,便是死得不值。”
佟颂墨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周翰初深深地看了一眼佟颂墨,沉默一瞬后才道:“你留洋学成归国,是为师夷长技以制夷,是为救国。我手握军权,是为战火来时有人可冲在前线,也为救国,你怎会觉得我满脑子只挂着权势?”
别的不提,单周翰初说的这几句话,甭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佟颂墨都觉得这人还不算完全被军阀的权欲蒙蔽了思想,冲昏了头脑。
况且,佟颂墨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缘由,只是一种直觉。
“你呢?还未告诉我为何要修习五官科,”周翰初问他,“外科救人,恐更有用处。”
“医术无高低之分,”佟颂墨道,“我眼下虽然是眼科专科医馆,可以后还是想把医馆做大,到时候就是一个全科医院。只是以我一人精力,眼下实在不够……更何况,我还想通过金篦术让世人知晓中医亦有外科,将中医发扬光大。若是能结合集中西医二家所长,治病救人,自是更好。”
“修习五官科……”佟颂墨垂下眼,轻叹一声,“不过是为己。”
“为己?”
“我双眼异于常人,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早被当作妖异之怪,只因我是佟颂墨,他们才当做是天纵英才之殊,我想知道,我这双眼为蓝到底是何故。”
周翰初看着他那双眼——冰冷的蓝瞳宛如一潭湖水,叫人望了心底生寒,但也不得不承认,在佟颂墨的这张脸上,却是相得益彰,尤为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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