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了一下语言才开口:
“这今儿个四月初八,过了立夏,就到了朝顶进香的日子,永定门外那丫头山上有庙会,老道观里供着侉娘娘,女儿家多去拜,大栅栏那头戏院近些日子上了新戏,许是逛完庙会去听戏。”
洛萤听闻后点了点头,这时代的娱乐活动倒是不少,天桥场子到庙会,文化活动丰富得很。
她随口回了一句:“这庙会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既然是拜侉娘娘,赶明儿我也去那丫头山上拜一拜,也好给我父供上长明灯。”
却听她这言一出,王小田的身子顿时僵住,脸色变换逐步垮下。
“萤姑娘,您若是想去供灯,咱们去曹道长那就行,这四月初八到十五,是京城的色节,去那丫头山上赶庙会拜侉娘娘的,多是京中花姐儿,这,这花姐赶秋坡,咱不好去啊......”
听着小田叔苦涩的阻拦话语,洛萤终于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所谓花姐,正是青楼里头的姑娘们。
这段日子是人家花姐们去拜山赶秋坡,求行当保护神侉娘娘庇护的。
自古风尘女子都被绝大多数人视为下贱,寻常人家的姑娘哪好赶着这个时候上山进香的,那不就成了“自甘下贱”!
想着刚才的那些漂亮姑娘,洛萤恍然,是了,这个时候走在时尚前沿,潮流前端的除了归国的西洋留学生,接受新式教育的女学生,就是花姐们了。
花姐儿每年逛完庙会去听戏,如今在眼前的这般场景,相比也是京城每年四月的一景了。
洛萤知道王小田必然不想和她一个年轻姑娘具体谈论花姐如何,她转头问起了戏院的事儿。
只是听了她的问题,王小田却是摇了摇头。
这北宁城内听戏的人从来不少,票友丛丛,只是听个戏多少得有钱有时间,也能欣赏得来。
对于他来说,甭管是京戏昆戏,都跟那天桥上艺人唱的差不多,听不出什么大概来。
那上一新戏就去听一次的票友们,这兜里是有多少银元铜子儿,这要是去一次,王小田辛辛苦苦攒的棺材本可就少一块木头。
“我不怎么听京戏,也不常去,名角的场子贵,天桥儿的戏园子倒是时常有不出名的角儿过来,偶尔听听也罢,具体却是说不出什么。”
“不过,崔子铭旬休的时候,倒是时常往那戏院剧院跑。”
王小田转头提到了两人即将拜访的崔子铭。
走一路唠一路,总算是到了柳树胡同。
洛萤跟着王小田来到一处院落,看着他叩门,这大门上贴着门神彩画,颜色鲜艳,喜庆威武,只是看着门神画有些不均匀的褪色。
过了好半晌儿,才听见门口传来一句“谁啊?”,声音嘶哑,语调上调,似乎带了几分警惕。
“子铭兄,是我,王小田。”
听着里面门闩滑动的声音,大门拉开,就见一穿着皱皱巴巴长衫的瘦弱男人,他神情萎靡,看着王小田连带着身边的洛萤,问都没问就直接招呼。
“赶紧进来。”
等洛萤与王小田一进门,他又马上把门闩一插,锁得死死的,仿佛在防备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这位小姐又是做什么的?”
崔子铭没好气地问着王小田,看得出两人关系不错,贸然带着陌生人上门他也没说什么。
“这是我们东家萤姑娘。”王小田介绍了一句。
洛萤对着崔子铭拱手一礼,“崔先生,我名洛萤,冒昧前来还请不要见怪。”
“东家?你东家不是洛......?”
崔子铭刚要说什么,随后听着洛萤的自我介绍反应了过来。
姓洛,也是东家。
“这位小姐莫非是洛大朝奉的女公子?失礼了。”
两人被直接引领到院子内的一处桌椅,王小田把带来的青杏递给他。
崔子铭接过一笑,“还是小田兄你挂念我,记着我就好这口儿。”
他直接拈起一个塞嘴里啃两口:“不错,够酸,我这嘴里可几天都没味儿了。”
洛萤扫了眼这一进院子,除了正房外尚有东西厢房,小田叔早上还说,这崔子铭家里乃是遗族,一大家子,怎么一个人没见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咬了两口青杏的看着两人开口:“我这家里也没备下茶水,两位今日上门有何事还请直说。”
对方性格直接,洛萤也不打马虎直接开口。
“崔先生,您今日闲赋在家,不知可愿来诚和当坐二柜?”
崔子铭嘴里又塞了一个青杏正在大嚼特嚼,听了这话直接呛了一下差点喷出来。
“咳咳咳”,他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咳嗽,缓和了半天用长衫一抹嘴。
“诚和当的二柜不是小田兄?我岂能去占了他的位置不成?”
“小田叔如今坐头柜,二柜之位正是空缺无人,他替我引荐了崔先生您。”洛萤回道。
“小田兄坐头柜......?那?”崔子铭一愣,随后眼前这年轻小姐正是诚和当的新东家,霎时明白过来,他立刻正色。
崔子铭拱手一礼,“恕我言语轻犯了,还请二位节哀。”
他低头苦笑,“这些日子孤身一人憋于家中,未能前往诚和当吊唁,实在抱歉。”
“家父令丧仪从简,并未对外报丧,您无需挂心。”洛萤回着。
“子铭兄,我看嫂夫人与老太太,还有孩子似乎都不在,你又一人憋在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小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院子内的异常。
听见他的话,崔子铭脸上苦笑更深,长叹一声。
“说来话长,都是那个假蛐蛐罐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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