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趟。”
放下报纸,洛萤起身进了卧房,她穿了身素净的衫子,带着一小包出门。
这些时日她天天往外跑,员工们也见怪不怪,只是叮嘱两句注意安全。
从天桥二道胡同出来,路过头道胡同,洛萤见着一位头戴瓜皮帽,穿着一身马褂的人物站在一处宅院周围,身旁似乎还跟着几个随从指指点点。
“这边儿搭棚子,院落里落座......”
瞥了一眼,洛萤便收回了目光。
顺利地从天桥叫上了胶皮车前往警察厅,停尸房里,两句无名氏的尸体依旧没有任何人来认领。
今儿个报纸上的寻人启事已经被撤下,洛萤没有那通天神力知道这两位遇难者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也不曾见过这两人的鬼魂。
她只是过来给了几个银元,够两副薄棺,几打纸钱。
洛萤特意选了今天的日子来,给的早了怕这给死人的钱都被贪了去,给的晚了只怕逝者已经裹着草席入葬,今日是最后一日,时间刚刚好。
“小姐,您听说了没,春喜班跑了?”
因为这几日往警察厅这跑,洛萤倒是跟这停尸房的守灵人熟悉了。
一听这话,她抬了抬眉。
“怎么回事儿?”
昨夜春喜班那还有着不少人呢,一夜之间还能都消失了?
“咱也不知,这昨儿个案子不是结了?按理这今儿个得把杜大家接回去安葬了,结果别个人都来了,春喜班的人一个影都没有。”
“厅里派人去找了,结果那院子一整个人去楼空,又有人说啊,这杜大家死得就有蹊跷,春喜班怕被报复都跑了。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不过倒是有杜大家的戏迷凑钱给好生安葬。”
“倒也有人说,这杜大家给春喜班赚了这么些大洋,可真是树倒猢狲散,连个下葬银子都不愿意出了。”
在警察厅囫囵听了各种话,还遇上俩大檐帽在一房间门口调解俩吵架吵到警察厅来评理的,洛萤悄然离去,
不管在哪,日子都是一日一日的过,早起练功松散筋骨,上午在铺子里忙忙叨叨,打算盘看账本,写票子学掌眼的功夫,午休过后是看会儿书,下午等过了三四点钟,溜到天桥去看看热闹,或是去街上逛逛。
一周多时间转瞬即逝,当铺里谈论的内容除了每天报纸上的时兴新闻,就是周遭街巷邻居谁家谁家的新鲜事。
“头道胡同儿那林家要办喜事儿,听说是儿子娶妻,今儿个落座,请了常家的厨行过来。”
少年头火速送上第一手线报。
“那林家儿子不是去那西洋留学了?还能愿意在家办婚礼?”徐长平应了一声。
“那谁知道去?兴许是林家老太太又以死相逼了。”王小田咕哝着。
洛萤打着算盘听着热闹,京城本土人家,甭管是红白寿喜事,都要在自宅中办事,结婚之时的姑娘家“坐着出街门”,“坐着进街门”,在饭庄子办事的极为少见。
眼下这八卦就是头道胡同的林家要在自家办喜事儿了,不过这倒是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今儿个是五月初一了,洛萤跟着两位掌柜晚上提着灯又溜达的出了门,再趟鬼市,这第二次来比第一回熟悉了很多,只不过依旧没遇着什么心仪的东西。
倒是崔先生买了一对核桃在手里盘着,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价格比正常低一些。
夜色深沉,这时候街上早没了胶皮车,离车夫出工也早着呢,崔先生一手盘着核桃一边感慨:“也不知那电车什么时候能铺过来,一两铜元便可坐好一段路程。”
“要是那电车通了,拉胶皮的可不愿意,都坐电车了谁还坐胶皮去?只怕那电轨半夜都被人毁了去。”王小田摇了摇头,着实不看好电车能铺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往家走,两人争论了半晌儿,正要问问洛萤的意见,却见她突然顿住了脚步。
两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沉沉夜色之中,空无一人的巷子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红绣鞋。
那绣鞋上的红锻面,像是那新嫁娘的唇脂,又红,又艳。
鸳鸯绣花的鞋面镶着一圈米粒儿大的珍珠,又透,又亮。
那红绣鞋在地面上微微翘起,像是被什么人踮着脚穿着一般,不慌不忙地朝着巷子口林家的院落行去。
鲜红的喜棚与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月华似水洒落,仿佛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血色。
寂寂深夜里,只听血红绣鞋点地的声音。
踢踏。
踢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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