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管家离开,他彳亍着走到一处假石前,毫无形象地坐下。
他前半生野心勃勃,好像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父皇母妃也宠爱他,因此他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
如今向来,不过南柯一梦。
失去一切也很容易。
傅崇晟心中并无怨念与不甘,只有些淡淡的惆怅,到最后,偌大的王府,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天空飘坠几滴雨丝,傅崇晟坐在石头上,伸手去接,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等一场雨了。
清凉的雨滴落到他手上,意外让人觉得舒畅。
雨越下越大,他却不想动,仿佛要与那块石头融为一体,接受雨水的洗礼。
绣花鞋踩在石板上,脚步声轻小,一柄素色水墨油纸伞款款而来,女子将伞微微倾斜,遮挡在傅崇晟头顶。
傅崇晟抬头看她,女子长发曼鬋,端秀典雅,一袭荷藕春裳,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他记得这个女子,是钟卿生前举荐的沈氏,后来被他提了位份,做了夫人,替他管家。
傅崇晟问:“你怎么不走?”
沈氏说:“妾身是郡王的人,郡王去哪儿,妾身就去哪儿。”
傅崇晟自嘲一笑,“我如今已然落魄,你不必拘束于此,你若是想离开,找李伯拿些银钱,也可寻个好去处。”
沈氏轻轻摇头,“王爷可还记得我是如何进王府的?”
傅崇晟也真的认真回忆了一下,发觉自己竟还记得。
那年他出京城去其他州县游玩,遇上一家富商落魄,那家富商老爷刚病死,府中小妾连同奸夫谋夺家产,将家中小姐赶出家门。
那小姐在门前磕破了头,只求能给她点钱安葬父亲,却无论如何都求不来小妾半分怜悯。
没人肯帮她,反倒是因为那沈小姐生得貌美,招来了当地地痞流氓的觊觎。
他们对沈家小姐动了心思,却也不愿花钱去埋一个不相干的死人,便要强抢。
是傅崇晟路过,恰巧也动了想将沈小姐纳入房中的心思,便叫当地官员关押了那群流氓,替她安葬了父亲。
傅崇晟当时问她:“吾乃当朝宣王,你可愿随我回府?”
沈小姐扑通一声跪地,“殿下大恩,小女子惟尽余生绵力相报。”
傅崇晟当时对她正在新鲜劲儿上,也宠爱过她一段时日,但她不像别的女子会奉承讨巧,过不了多久,傅崇晟便厌倦了。
傅崇晟失笑,实话实说,“我当时并不是要帮你,只是因为贪恋美色。”
沈氏温和笑道:“我知道。”
傅崇晟道:“那你这些年留在王府,恩也报完了吧,不用再跟着我了。”
沈氏蹲下身,衣裙沾了污泥,她却毫不在意,“我知道郡王对我没有真心,当年的事对您来说,也不过举手之劳。但我的父亲却因此得以好好安葬,而我,也在这府中有了栖身之所,安然度过了许多年。”
“当初郡王没有抛下我,而如今,”她看着傅崇晟,笑得娴静,“我也不想让郡王一个人。”
傅崇晟怔了怔,这么久以来头一回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你叫什么名字?”
“沈素月。”
傅崇晟牵住她的手,将她扶起来。
他问:“月儿,你可愿随我去南州?”
“这次,就我们两人。”
沈素月莞尔,“自然。”
傅崇晟握住她的手,和她共执一柄素伞,两人笑着往雨幕中走去。
七月江南,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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