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雪说了一嘴,素筝任劳任怨地在剁肉馅,噼里啪啦地一阵响,裴朔雪抬头往后仰就能看到两把菜刀上下翻飞,案头都跟着“咚咚”直响。
素筝原本想着裴朔雪这么一个讲究的人,谈事情怎么也得请进屋中,泡上一壶好茶,两人对坐着你来我往,试探着对方慢悠悠地谈,谁知他躺在藤椅上就着剁肉声直切要害。
“当年你们家王上从中原捡了一条命回去,巫族人丁也损失大半,我本以为你们巫族对中原是敬而远之,没想到你不仅敢过来,还敢收个赵家人做徒弟?”裴朔雪也不管忍冬坐在一旁,又道:“我看你那个徒弟是个心术不正的,小心祸水东引。”
素筝卷起袖口,双刀在手,虎口处沾着几面上依旧娴静,见裴朔雪直接把话摊开说了,也直言道:“我需要找血契。王上不在意的东西,我在意。”
巫王能摄人心魂的能力太过骇人,当初跟随赵和裕打江山时甚至还建立了一支不惧伤痛,勇猛异常的“鬼兵”,那就是被巫术操纵的药人,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唯主人命是从,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才会倒下。
赵和裕看着倚重巫王,实际忌惮颇深,用了些心机手段与巫王签订了血契,掌控了巫族的命脉。
巫王当年逃出平都太过仓促,并未解开血契,之后与滇王隐居南疆之后更是再过问中原之事。素筝执掌巫族之后对血契之事颇为上心,因此才踏入中原寻求破解之法。
“前辈当年与王上共事多年,后又助王上逃出中原。晚辈斗胆问一句,血契是真实存在的吗?”素筝问道。
每每提及血契之事,巫王沉默不言,滇王脸色发青,素筝仅仅能从一些半真半假的流传之言中知道血契在赵氏皇宫中,可血契是个什么样子,如何去解她一概不知。
当年巫王逃出平都,赵和裕甚至狠心要挖去他体内的金蛊,可他既然手握着血契,为何不用此来威逼巫王,即使在他身死百年之后,也只是留下一句赵氏皇族世代不许涉巫的遗训?
这些内情她无法知晓,遇上了裴朔雪总想打探几分。
“血契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裴朔雪顺手摸着忍冬的脑袋,像是在摸一只小兽一般,忍冬乖觉地把脑袋垫在他的藤椅边上,方便他顺毛。
“想要听故事,总得拿些东西来换。”裴朔雪斜了一眼正在拌馅的素筝,道:“这孩子可是个实打实的凡人,是怎么打退奇珍阁的人,又是怎么落到你家那个小妖女手上的,你是不是给我一个解释?”
素筝垂了眸子,用筷子试了油温,握住肉泥,稳稳地从虎口处挤出一个肉丸撇进锅中,油烟掩住了她的面庞,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变得模糊。
“前辈相信人性本恶吗?从我遇到鸣鸾的时候,她就是你如今见到的样子,自私凉薄,心狠手辣。她在襁褓中就能直饮人血,为了能让她对这世间有些共情心,我带着她四处游历,两年前路过建州,在昭明寺中小住了两日跪经,她偷偷给这个孩子下了药人蛊。这事是瞒着我做的,我们走后就丢着这么一个被下了蛊的孩子在建州。她学艺不精,这两年来倒是没要了这孩子的命,只是每逢初一的时候会受些罪。之后便是这孩子跟着前辈来了蜀州,鸾儿感应到他的存在,私下里操控他伤了奇珍阁的人,把人从城中抓了过来,关在她练功的屋中。鸾儿性子乖僻,平日里喜暗不喜光,往常将自己关在屋中三五日不出来也是有的,我便没放在心上,只是每日准时送了饮食进去。直到她带着人跑出去,我才发觉这件事,便赶来解围。”
素筝淡淡地将前因后果解释完毕,锅中丸子也炸得焦黄诱人,被她盛出在一旁晾油。
裴朔雪起身捻了一个丸子,咬了一口,品鉴道:“味道不错,要是能切只梨在里头就更好了。”
说着,他又捻了一个肉丸送到忍冬嘴边,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状似无意道:“这么些天被关着,是不是饿着了?”
素筝眼皮未抬,勾了粉在调酱汁,手上功夫依旧利落干净。
“没有。”忍冬鼓了一边的腮帮子,慢慢嚼着,不好意思说这几日被关着除了见不到外头之外,也没受到什么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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