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的姥爷退休金有限,下面还有好几个孙子孙女,若是这样免费带外孙,他的儿子儿媳肯定又要闹……
路不群给了他二十万。
二十万,照看路世安到念大学。
这时的路世安已经对死亡有了朦胧的概念,但远远称不上清晰。他没有养过宠物,只同路不群一起养过一盆月季。
月季这植物也奇怪,山东是月季的“开挂区”,随意地在门前门后栽一棵,不需刻意浇水施肥,它也能泼泼剌剌地茁壮成长。可一旦移植到花盆中,各种意想不到的病虫害接踵而至。
他们就养了这么一盆月季,是小贩贱价处理的,到家后才发现生了病。路世安翻书查资料,精心养了一个月,这棵月季还是干了枝子、烂了根。
那时候的路世安就意识到。
人类无法阻挡死亡。
一开始就注定的结局,人力所不能扭转。
正如孟子所说。
「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命中注定,谓之宿命。
刚刚意识到这点的路世安很快陷入这种无法掌控死亡的迷茫中,那时他正读初三,刚十五,正是思维活跃、易慎思多虑的年龄。
路不群体检出查出脑血栓。
说严重也不算多严重,很多中年人就已经有了血栓,当下也不致命;但也不是什么小病,路不群年纪太大,只能依靠长期服药,说不定哪天就发病没了。
路不群倒看得开,他劝了路世安很久,让他去淄博姥爷家,等假期了,再来陪爷爷。
——倘若有人能告诉路世安今后发生的一切,此刻的路世安绝不会去淄博。
十五岁时的路世安接受了爷爷的建议。
淄博的开销和生活节奏都要比济南少、慢很多。路世安成绩本身就名列前茅,到了新学校后,度过前两个月的适应期,也开始频频蝉联第一名。他平时寡言少语,又是“空降”的转学生,无形中多了些“神秘”的气质。
少有人同他交流也没关系,路世安不在意这些。
他只想好好读书,早点高考结束,早点陪陪爷爷。
于锦芒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时候她还叫做于胜楠。
那次是数学联考,最后一道附加题格外难,难到令路世安也无处下手,写了一个“解”字就停笔,空着这一块儿交上去。
但他又想知道答案,交完试卷后,又凭着记忆默写出整个完整的题目,直接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找老师。
数学老师桌子前已经站了一个女孩了,个子不是很高,头顶还碰不到他肩膀,像个……小竹笋?或者说,像大明湖上刚刚努力冒出一个头的小荷花苞。
她说话声音也磕磕绊绊:“……我觉得这个数字有问题,也可能是题目有问题,反正,反正就是不对……”
数学老师正喝水,水太热,烫的他咂一下舌,将双层玻璃杯子随手放在厚厚试卷上。
他推了推眼镜,有些敷衍:“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我好好看看。”
女孩用力点头,手足无措地离开,仓皇又谨慎,矛盾极了。
经过路世安身旁时,路世安看了她一眼。
是个很清秀的女孩子,头发很黑很美,像缎子。
然而更能引起他兴趣的,还是她刚才磕磕绊绊说的那些话,路世安低头看了看手上记的题目,仔细读了几遍,忽然明白了。
这道题目就是错的,难怪没有解法。
如果按照女孩刚才说的那样,改变几个数字,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他正沉思,老师笑着看他:“小路啊,你是哪道题不清楚?”
路世安说:“我的问题和刚才那个女同学一样,她刚刚一说,我明白了,今天联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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