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朔云还端着药碗,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就那么注视着青年睁开了眼,那双眸子干净透亮、黑白分明,又因为刚刚醒来浸了一层蒙蒙的水汽,似乎有点茫然恍惚。
他闭着眼的时候仿佛一尊玉雕的假人、又好像一幅倾尽画师心力的美人画,但是睁开眼之后,这画中人却活了。当真是美色映得屋内熠熠生辉,连这间朴素的屋子都显得不凡起来。
那点恍惚的神情只在青年脸上维持了一瞬,对方很快就清醒过来,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在场另一个人身上。
两人视线相接,是燕朔云先一步错开目光。
他稍有些狼狈地垂下来眼、长长地吐出那口气,心道幸好燕尔刚才出去了。
不然色令智昏,天知道他那个妹子会逼亲哥做出什么事来。
少顷,又忍不住感慨这人身上得天道厚爱的,又何止是被曾剖下的道骨呢?
燕朔云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一边,停顿了瞬许,又避嫌地收回了扶着人肩膀的手。好半天才咳了一声,语气稍显冷淡地开口“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喝吧。”
侧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应声,旋即是衣料窸窣的动静,放在一旁矮几上的碗被端起来。
燕朔云虽是看着不拘小节,但到底有个一手带大的亲妹妹,照顾人的经验还是足的。他稍稍回过神来就意识到问题,昏了那么久,这人有力气端药碗吗?
这么想着,燕朔云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有点力气,但是恐怕不太够。
凡药的味道,燕朔云帮人熬药的时候就有所领教,修士的五感敏锐,这东西在舌尖多过一会儿都是煎熬。燕朔云之所以在里面放了个汤勺,是因为人昏着他不好直接灌。
这人虽看着没什么外伤,但是经脉断成那样,简直跟个布满裂纹的瓷器一样,燕朔云生怕自己哪下稍重了手,就把这本就岌岌可危的瓷瓶彻底碰碎了,这几天的动作都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多吃点苦,总比呛死了好。
但是这会儿人醒着,还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那恐怕就有点儿问题了。
燕朔云扫了眼青年那压在腿上的药碗,又瞥了眼那好半天才能抬起来送到嘴边的汤勺,这动作只重复了几遍,青年右手的手臂就已经微颤,又放下来缓了好一会儿力气,才继续动作。
燕朔云看得眼皮子直跳,舌根都替人发起苦来。
这喝法得喝到猴年马月去?
燕朔云刚想说点什么,却先一步注意到对方借着这喝药的动作打量周围环境的视线,这动作有些隐蔽,就算以燕朔云的敏锐也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
燕朔云也立刻意识到青年刚才清醒后表现的异常很镇定,甚至平静到有点儿过头了。
经脉俱废,修为全无,一睁眼还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对着一个陌生人……他却既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自己人在哪。
想到徐疯子先前的说法,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说实话,燕朔云不那么想确认自己的猜测,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他艰难“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任绎“……”
燕朔云“……”
在这两厢沉默的对视中,燕朔云眼尖的注意到对方正拿着汤勺的手不自然的顿住,药汁自勺柄处荡起阵阵涟漪。
燕朔云……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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