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主吩咐元璟梳洗打扮,因有贵客点名要他前去伴席。元璟拼命把自己从榻板上揭起来,像具躯壳般呆呆对镜理容。心碎又如何,洗了脸便又得换上笑颜。此刻他无比清晰深刻地意识到,像他这样的人本就是蝼蚁草芥,他的喜怒哀乐、悲欣苦痛,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而言,都不值一哂。
他走出去时见巷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人带着顶蒙面斗笠,等他走近后跳下车来,兜头给他罩上一黑布袋子:“璟哥儿勿怪,咱要去的地儿,不足为外人道也。”
想必是某位要脸面的人物,不愿叫人知晓他的身份。元璟全无所谓,一边狎男妓、一边讲道学的伪君子他见得多了。蒙头算什么,他还曾被下药弄晕了玩过一夜,次日回到馆里像做了一场噩梦,连恩客长几个鼻子几只眼都不知道。
好一阵颠簸后,云璟被牵着手腕带进一间阴风阵阵的屋里,黑布袋子除下后同没除一样,眼前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有人从后面用一条黑带遮住他眼,这才点亮烛火。四周随即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当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响后,手脚已被镣铐锁住,身子呈大字型撑开,被绑缚于架上。
元璟如梦初醒般害怕起来,抖抖索索道:“阁下且慢……馆中另有哥儿专精此道,我不擅做奴……”
“如此甚好。今夜过后,你便可多门营生手艺。”对方语气满是不屑,听声音竟像是……他?!
三更打过,徐应悟躺在榻上辗转反复,焦躁难眠。
他在黄芽菜地里侍弄了一天,躺下来明明累得头晕目眩,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怀里空空的,心里静不下来。他恨自己好没出息,一个人睡单人床二十几年都过来了,这才几日,怎么就养成这贱皮子毛病?跟自己叫了半天劲,他实在困得熬不住了,只得认怂翻身起来,从橱子里拎出一床厚被折成长条,两手搂抱着夹在双腿间,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些。
半梦半醒间,他惊觉自己回到巷底那爿小院,重又置身于那间幽暗净室里。榻上,两个人正赤条条搂在一起缠得起劲,徐应悟定睛一看,卧槽,是西门庆,在肏……西门庆?!他恨得牙根发痒,却挪不开眼,浑浑噩噩地竟越走越近,眼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就要触到在上面那个西门庆前后耸动的白屁股……
“哐哐哐!”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徐应悟呆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声响并非梦里,是真有人敲他家门。他起身批袍去应,见张松也正迷瞪着双眼往外走。
“你回去睡,明儿早起上学……”徐应悟先走到门前,扭头冲张松挥挥手。
他拉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被那人扑上来抱了个满怀。
“应二哥!”西门庆哑声唤他,竟带了哭腔。
徐应悟陡然惊醒,呆怔着转眼环顾四周,努力分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应二哥,”西门庆又叫一声,在他耳边轻喘道,“你不来,我睡不着。”
徐应悟不愿承认自己也一样,便双臂一环,回抱住他。两人枕着彼此肩膀,搂得紧紧的。
身后传来一声圆圆的哈欠声,玳安儿的声音小心翼翼:“爹,应二叔,要不咱……进去再说?”西门庆不肯松开,徐应悟只好摩挲着他腰背,软语道:“庆哥儿,怎的还哭了,嗯?还生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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