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亲姐姐。守备周秀将她接回家里作小妾,她便将潘金莲也捎带上,姐妹俩一同服侍周秀。那潘金莲虽失智疯癫,却仍旧眉目妖冶,娇俏可人,周秀岂不欢喜?春梅每每与他同房,不拉上她这“姐姐”不能成事,周秀乐得夜夜燕儿双飞,更把春梅当心肝肉儿疼爱。见她伶俐,又将家里房屋地契、各处钥匙,尽数交在她手里。很快姐俩儿双双有了身子,月份无分大小,肚儿一齐挺将起来。
春梅虽是被西门庆撵打出来,却仍把西门府众娘母当娘家人看待,是故清明时节烧送过周家,又来为李瓶儿、西门大姐等故人祭扫。因梁山一役剿匪有功,周秀升了统制,他家妻妾自然跟着鸡犬升天;张松从前挨过她骂,怵她嘴狠,亦不敢造次,便恭恭敬敬引她至各个坟前添火烧纸。见到陈敬济新冢,春梅不禁抹泪唏嘘,众妇连哄带劝,才将她拉走。
看官听说,这庞春梅虽骄横跋扈,却是个敢爱敢恨、有情有义的刚强妇人。不久她与潘金莲为周秀生下一男一女,原配夫人病逝后,周秀便升她作了正妻。几年后金兵来犯,吴月娘遇险,她不计前嫌伸出援手,仁心义举令人动容。她一无父无母、卖身媚主的孤女,最终竟封了诰命夫人,得与心上人有始有终,享尽富贵安乐,不失为一桩神奇造化。
就在当日,玳安儿与张松自坟上下来,回到香铺便有伙计来报,说打济南来了个过路行脚,传信道西门老爷如今身在蓬莱,只是人有些糊涂、神智不大好了。二人闻讯又喜又忧,再顾不上拈酸斗气,连上便打点一辆大车,带足盘缠往蓬莱接人去也。
第167章 番外二 梦是心头想(四)
话说玳安儿与张松两个晓行夜住,跋涉半月,终于赶到蓬莱县丹霞山望海崖上,见着了躺在迎仙阁里半死不活的西门庆。玳安儿待了十来日,向辛老汉及众乡亲打听来西门庆苦等海市、接迎仙人下凡却未能如愿的一番经历,虽万般无奈,却不得不接受他已疯癫、不顶事了。这时节,南边茶来,北边盐缺,家里买卖离不了人,玳安儿便叫张松留下照应,又冲西门庆卧榻磕下三个头,自个儿驾车回清河去了。没几日崖上来一法师,一句话竟将西门庆度化了,转眼间两人踪影全无。
张松遥望苍茫大海,回想这几年辗转心路,他只觉万事皆空,险些抛身跳下崖去。所幸忽地记起怀里还揣着西门庆留下的、他哥写的那封信,即便一个字儿没提他,他也舍不得糟蹋了,便又朦胧着泪眼,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好不心酸、好不羡慕,得一人珍爱眷恋如斯,便是死也值了,他怎就没这福分?可除此而外,他又看出些别的东西来。比如,他哥对西门庆“心里巨大空洞”的剖析,放到他身上也丝毫不错。从前他哥教育他那些话,他总觉得空泛堂皇、正确而无用,只因他哥根本不懂,像他这样出身、有过他这样经历的人,起根儿上就与那些好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原来他哥并非不懂,换到西门庆身上,这不就看得透透的?
他哥说,人应当追求为他人谋福,以此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他哥说,世界很大,人生很长,优秀的人总会遇到真心人。这些话原是写给西门庆的,如今却像一剂切中要害的对症方药,可可儿浇在张松病根儿上,令他于伤痛中又生出些许希望来。
回清河后,张松将西门庆遁入空门之事私下与玳安儿交代,叫他不要公诸于世,只说西门庆在外游历;西门家生意与产业,一并交予玳安儿处置,他从此再不过问,只要一本一百两的通兑钱引,搭乘南下贩丝货船,回苏州老家去。
这日清晨,玳安儿将他送至码头。临上船,张松郑重向玳安儿行礼道别,起身时却见玳安儿眉头紧皱嘀咕道:“要读书,哪里不能读?好好儿的尥蹶子,闹得甚么张致?”张松生怕自己动摇,故意油嘴儿笑道:“好贼捣子,舍不得我怎的?”玳安儿抬脚作势要踹他,咬牙骂道:“滚!别你娘的叫人干烂了屁股、又哭着回来,到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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