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张狂姿态,众人放肆说笑,好不热闹。
这日秋风和煦,天朗气清,张松吃下几杯后潮热上脸,便独自离席来到台边凭栏远眺,吹风散酒。穹窿山乃吴中第一高峰,自此望去,八百里太湖烟波浩渺,辽阔无垠。张松思及此时玳安儿应已登舰出海,如今不知在哪片水域飘摇,不禁满怀感伤,心中无限寂寥。
正当他暗自嗟叹之时,一臂之外的红漆木阑突然爬上个人。那厮口里嘟嘟囔囔,坐在阑上摇摇晃晃,自言自语一味傻笑,一看便知醉得不轻。张松认出他是县学中年纪最大的生员,比张松还年长几岁,便收拾心情冲他笑道:“李先生下来罢,仔细翻下去,砸伤雏鸟可罪过了。”话音刚落,李生撑在身子一侧的手腕忽地一软,“啊啊”叫着,眼看当真要翻下去了。
张松抢一步上前,一把薅住他后衣领子,可人已跌出阑外,全靠张松以一条手臂将他拎在半空里。两人同时惊叫连连,席上众人急忙冲过来,合力将李生拽回台上。不消说,李生吓得酒全醒了,汗透了衣衫,两腿软得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咚咚给张松磕头。张松欲搀他起身,才发觉右臂已抬不起来,一动,便觉肩膀处锥心刺骨,疼出一头冷汗。
众学子见状,便知县令大人肩膀掉了,于是再没心思宴饮,匆忙簇拥着他往山下赶,急寻正骨师父为他处置。不巧的是,县里两位正骨师傅都回乡下过节去了,李生扶着张松从城西走到城北,又失望回到县衙,两人急得焦头烂额。张松咬牙擦汗道:“罢了,你去叫个力气大的来,与我硬推回肩膀窝儿里罢。”李生摇头大呼“不可”:“谁知道轻重?万一推得不对,落下……学生有何脸面见人?便是死了,也不好同陆大人交代!”
张和在一旁抹着眼泪,听了这话,猛地双脚一跳,接着便往外跑,口里高叫着:“老爷等我!我去叫人!”
李生泡了碗茶来与张松收惊,张松见他急得挥汗如雨,还得紧着宽慰他。不多时张和打外头一路喊着进来,带来的人,是个高挑白净的后生。张松认出他是谁,便挥挥左手叫他免礼。
张和边喘边嚷道:“老爷,他们仵作,能接骨!人说,摔断成几截儿的,他们都能给拼整喽!”李生闻言皱眉直摇头:“这……这……活人能同死人一样?嗐,休得胡说!晦气!”
眼看着右肩已肿出一拳来高,张松疼得遭不住了,哪还顾得上讲究晦气不晦气,便问那人道:“阿水小师傅,你可会接骨?”
阿水面如止水,只点了点头,却不上手。原来,仵作因常与逝者打交道,世人对他们恭敬有加,却都敬而远之,故而做这行的为不讨人厌,有许多规矩要守,其中一条便是,未经邀许,不得擅入他人住所、不得触碰他人身体衣冠。若非张和哭求邀请,按理阿水连这县衙后堂都不能进的。张松想到此节,便焦急道:“烦请阿水师傅替本官将肩膀儿接回罢,这会子愈发疼了。”
阿水仍面无表情,走上前来一手捏张松大臂,另一手握住他肘部,牵引着整条手臂缓缓画圈。张松忍着钝痛,暗暗提一口气,等他推那一下。阿水见他慌的脸色煞白、双睫颤抖,难得开口,冷冷说了两个字:“不疼。”然后往内一推。
张松还等着那一下剧痛呢,他说“不疼”,竟当真不怎么疼了,连声响儿都没听到。阿水又说了俩字:“动动”。张松轻抬手臂,虽有些酸胀,倒真能活动自如了。
李生长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椅上。张松大口喘息,拱手冲小仵作道:“多谢小师傅妙手……”阿水不等他说完,便又吐出两个字:“歇歇。”完后转身大步走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