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喝汤呢,眼前的阳光被挡住,桌上摆了?一小碗羊汤,忙活完的少女坐下,手?托腮望着他,感叹道:“你是外乡人罢?吃东西的样子——”
她歪一歪头?,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似乎在思索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想到了?,她的眉眼立刻变作新月一般弯弯的:“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
朱厚照眨巴眨巴眼睛,这是除了?娘亲之外,第一次有人说他可爱。
他伸出一个大拇指:“不?错,有眼光。”
少女被他这反应逗得笑出了?声。
“喏,这羊肉汤送给你吃。”
黄狗在桌子底下绕来绕去,发出嘤嘤的声音。
“知?道了?,小黄。”
和狗狗说话?,少女的声音特?别?温柔,她挑了?一块碎羊骨头?,丢给黄狗。
在宣府的这些日子,只要朱厚照有空,清晨必定会到这家小饭铺吃一碗羊杂粉。
一来二去,他和少女渐渐熟悉了?。
少女姓刘,叫凤姐。因?为她那?瘸了?一条腿的爹爹叫刘良,也有人按照当地风俗,叫她“刘良女”。家里?还有一个在外头?鬼混,很久不?曾归家的哥哥。至于刘凤姐的娘亲,在生下刘凤姐的时候,就去世了?。
家里?无人撑腰,她生来又是个美人坯子,开门?做生意,总有些恶心人说些恶心话?,因?此刘凤姐便养成了?一副泼辣的性子,哪个鸟人胆敢讨她便宜,刘凤姐就敢抄起菜刀回应。
说起这些往事?,刘凤姐的口吻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生来就遇着这些破事?,有什么办法??朝前看便是。”
刘凤姐扭头?看朱厚照:“你呢?你爹娘都还好罢?”
朱厚照道:“都好,我爹是一个秀才,我娘性子和气,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对了?,我的生辰是弘治四年九月……”
不?等他朱厚照完,刘凤姐端起碗就走,恼火道:“谁要知?道你生辰八字啊!”
看着她的背影,朱厚照大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长长久久在宣府住下来,可夜里?锦衣卫暗中送来的奏本一到,他便从这幻想中清醒。
他留在宣府的日子已经很久了?,爹爹来信催他回去。
放下信笺,朱厚照望着煤油灯发呆。
回去是要回去的,可是……他想带一个人回去。
对灯独坐,朱厚照越想越烦心,索性起身推开窗,让夜风进来。
漆黑的夜色里?,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飞舞,明灭如星。
夜深人静,忙碌了?一整日的刘凤姐将门?栓上,打?了?水梳洗。
才散了?头?发,忽然听见有人叩门?。这里?民风粗犷,一般人叫门?,都是用手?掌砰砰砰地敲门?,这样斯斯文文叩门?的,刘凤姐只认得一个,她抬起头?,瞧见铜镜里?两眼含笑的自己,微微一怔,为何听到叩门?声,她脸上就有笑意呢?
真烦人。
门?外那?个烦人的声音响起:“凤姐,你睡了?不?曾。”
刘凤姐慢吞吞的去开门?:“大半夜不?睡觉,作甚?”
“邀你看流萤。”
朱厚照左手?右手?分?别?提了?一个布袋,等刘凤姐出来,他便将布袋松开。
一刹那?间,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漫天流萤,美得惊心动魄。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萤火虫渐渐飞远,像飘在夜空中的银河。
许久许久,天地间重归寂静。
“这萤火虫哪儿来的?”刘凤姐问?。
“我亲手?抓的。”朱厚照拉起衣袖,向她撒娇,“为了?抓萤火虫,我给蚊子做了?一顿好饭呢!”
“痒不?痒?”
“有点。”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屋里?刘良喊话?:“闺女,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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