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去出早功。出得客房,屋里一片宁静。他走到房门半掩的工作间发现里头再无灯光,于是轻推门板反手开灯,但见一副裱好的画卷正悬于通风处阴干。
那画尺寸极大,留白亦很大,乃是工笔与小写意结合的画法。画中有一小亭,亭边有怪石与青竹,亭中有一红衣人,头戴珠冠,眉若翠羽,目有流光,双唇微启,欲语还休,艳丽非常。
江晓初走近几步,渐觉那画中似是有风拂过,掀起那亭中人朱红色的衣角,令那人既飘逸如谪仙,又仿佛一枝会被风吹散花瓣的娇艳牡丹。
江晓初站在画前蓦然呆住。只因他看到那红衣人手执一柄折扇,那折扇上却不是牡丹,而是一片柔美桃林,林中躺卧一白衣散发的少年。少年似睡似醉枕在桃花树下的青石之上,长发间落有点点桃花瓣,唇边停着一只艳色的蝴蝶。
一件外袍轻轻罩到江晓初身上,志刚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画得好看,但不如你好看。”
江晓初却无动于衷依旧望着画中人。他心中实在动容,想不透那龚群青是如何在短短数日之间便能将他如今这连自己都不能全懂的心思跃然纸上的。
他确如那梦蝶的庄周一般,常常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虽有容身之处亦得人爱护,却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能扶摇直上乘风起,又或是被强风摧残而后凋零无声。这不是他来了这个世界才有的烦忧,而是他这孤苦之人惯来有之的运命,他从前身为贱籍,总刻意忘了这些,免得自怨自艾惹人厌烦,近些日子却时常提醒自己要牢牢记着。
正所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
江晓初是真真切切想要抓牢手里的一切,那么他须得比从前在相公馆时更加谨慎仔细对待自己的每一次选择才是。毕竟他是真如龚群青这画里所释一般,除却美貌与一身技艺以外,不过是个不知自己是睡是醒的“虚妄无根之人”。
刚刚差点在浴缸里睡过去的龚群青穿了衣服正要躺下,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便强打精神想告诉晓初自己已经画完了。出得门来,就看到晓初已经站在工作间里了。他揉着眉心缓步过去,只见晓初挂了两行清泪目不转睛凝望画卷。
“怎么哭了?”龚群青轻抚晓初背脊,低声问道。那晓初似是这才发现自己在落泪,赶紧伸手擦拭,转过头来看着他,柔声答道:“龚先生画得太好了,我心有所感而已。”
龚群青发出轻轻的叹息,抚在晓初背上的手慢慢拢到那薄薄的肩膀上,只觉这晓初真真是个玲珑妙人儿。
他初时惊艳于晓初的美色,而后更欣赏晓初的才情,待日日相伴,听到晓初唱贵妃醉酒,便记起那杨玉环最后在马嵬坡的凄惨结局,再想到晓初如此才貌且日日从不懈怠练功却沦落在会所里,心中就怜惜得紧,忍不住要给那画中的“杨贵妃”一个梦蝶的活局。
两人所想并非完全相同,但心中悸动却都真切。艺术便是这样,每个人因自身境遇不同所想所感或许不同,却因着一幅画一首诗一段曲,仿佛沟通了心意。
TBC
啊,眼看着7月将至,我连新文的文案都没写好,我可怎么办~
笔下春风 7
莫祺然睡醒看到晓初给自己发来条消息,打开便看到了龚群青的那幅画,心中闪现“牛逼”二字。他原本还在掂量龚群青将晓初带走那么多天,费用到底应该如何算,此刻看到晓初配图说这龚画家还要留他再画些别的,就立刻答应下来了。
这样的画,这样的名气,再把人借出去一两个月也没问题。莫祺然推推身旁正在刷牙的方程鹏,问道:“能不能让你大伯跟宣传部那边打个招呼,让我用美术家协会的名头给龚群青办场画展?”
方程鹏拿过手机,又吐掉嘴里的沫子,笑道:“这点事还用得上我大伯?让我姐夫问问就行,他跟宣传部的人熟。我给他管了一寒假的儿子,这种小事,他肯定不推脱。”
“你之前不是说那俩小子的爹要下到省里培养去吗,什么时候出文件啊?别来不及。”莫祺然说着给方程鹏抹上剃须泡沫,又拿起刮胡刀。
方程鹏仰着脸等莫祺然刮完半边才问道:“怎么着?你不是只想借个名头,还想去国家美术馆办?”
莫祺然用水冲掉剃须刀上的泡沫和碎茬,乐呵呵答道:“那倒不用,我打算把画展开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里。”
“那画家能答应你把画展办得跟酒会似的吗?”方程鹏等莫祺然给他刮完也不擦掉残余的泡沫,而是把人抱到洗手台上耳鬓厮磨。
莫祺然勾着唇角去亲方程鹏,面露精明地说道:“我自有办法让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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