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影中的装扮,是漆月十分熟悉的那一套,松垮垮的破洞T恤加牛仔裤,简直像从她自己的衣柜里翻出来。
走出移动更衣室时,连曲老师都愣了下。
小孟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
山道骑行的戏份,镜头全程跟拍背影,漆月并不需要上妆,一张脸还是和在办公室一样素淡,但她望着摩托车,带着点不羁的笑意走过去,连气场都变得锐利。
跨上摩托,拍拍油箱,那神情散漫中带着绝对自信,像在跟一个亲切的旧友打招呼。
摄像往山上望了眼:“行不行?雾越来越大了。”
漆月仍是笑得疏懒,眼底却闪着灼灼的光:“在这里,没什么是我不行的。”
灯光和摄像准备时,喻宜之走到她身边。
皎皎明月当空,喻宜之叫了声:“月亮。”
便再没说下去。
那样的点到为止透着默契,几乎像弹钢琴时留下恰到好处的气口,也像山水画的留白,令所有情绪有了蔓延的天地。
喻宜之相信她。
她微微倾身,做出发动机车的准备姿势:“放心。”
夜色流淌过两人之间,像漫漫十年的时光,一切循环往复。
“只要你等在这里,无论哪次,我都会安全回来。”
她冲了出去,像刺破夜空的焰火。
山上的雾越来越大,越盘旋而上越浓,像惨白的幽灵缚住人手脚。
漆月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她对这山路太熟,机车更像她多长出的一条腿或一只手臂,眨眼的一瞬黑暗里她也并不失措,山路在她的车轮下像被驯服的蛇。
镜头在身后追随,不在她视野之内。
今夜这样的雾,令她有些恍惚,仿若回到十七岁的时候,知道漆红玉陪伴她的时日终将无多,骑着摩托绕着山路一圈一圈,整个世界渺渺无垠,只剩下她自己。
她依赖那样的雾,也畏惧那样的雾。
直到后来,后座的一轮明月驱散了黑暗,为流离的心指出归属的方向。
空气里只剩自由的声音,随夜风在耳畔猎猎作响。
她车速越来越快,摄像跟不住她,直到那团破空的焰火在镜头里变作模糊的影子。
下山时,车灯打亮山路。
大概光本身也有向光性,往喻宜之那挥洒月光的脸庞上扑。
喻宜之站在所有人靠前一步的位置,等着她。
事实上无论喻宜之站在哪里,她总能第一眼从人群间捕捉,那是每个细胞都喧嚣的本能。
导演立即看回放,激动的猛拍大腿:“绝了啊!你的背影会说话!”
灰白的山雾。黑发的少女。火红的机车。穿越在发间被车灯打亮金黄的风。
喻宜之抱着手臂站在人群间,一起望着监视器。
漆月在她身边,压低声:“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
喻宜之眸光含笑。
山道即将消失,记忆却将永存。
漆月不知道自己最恣意张扬的背影,有多值得永恒,喻宜之希望那被镜头捕捉,镌刻在光影之间从无消弭。
等到电影上映时,她会和漆月一同走入影院,不再是十多岁的年纪,座椅间没了隔两个座位的距离。
可银幕之上的山道、机车、背影,又将让电影院里泛起十几岁时渺茫的夜雾。
她在银幕之下握住漆月的手,是否便能把体温渡给那时桀骜却孤孑的少女,让那自由间多点沉甸甸的温度,不至于连灵魂都被夜风吹散,向着茫茫宇宙流离。
导演一再对漆月感叹:“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漆月吊着嘴角:“听说演员片酬都挺高的,先给我来个三千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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