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书这个龙船的设计非常巧妙,你们看这里。”
蒯祥点了点船舱部分的切面图:“预估吃水在这个位置。”他的手在图上划了一道,“如果确实能做好防水,我们的龙船可以增加这么多的舱体储藏。”他又划了另一道。
“特别是在大龙骨的选择上,陈吏书非常的大胆。”蒯祥夸了一句,“你说说,你为什么会想到用精钢来做这个龙骨。你应该知道,龙骨的材质一改,整个船的浮力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问题。”
“师父。”陈吏书先屈了屈膝,才回答道,“关于龙骨换做精钢,我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来研究计算。众所周知,龙骨是船舶最重要的一个承重部件。一艘船的使用寿命,与龙骨的承受能力息息相关……”
整个工部逐渐安静了下来,留守的匠人都逐渐围了过来。偌大的工部一时间只听得见这两师徒的一问一答。
从去年起,蒯祥就想提他这个大弟子做工部的木工首。
这是工部建立以来的第一个女性木工首。内部抵抗不可说不激烈,是以这事搁置了一整年。
这一整年之间,陈吏书对外部种种,都没有丝毫的回应。她一直埋首龙船的设计里。
直到现在,终于稚凤初鸣。
日头渐斜时,蒯祥兴奋地拿着那几张图纸进了宫。
朱瞻基召见他时,朱见深也在乾清宫内。
这位帝国的皇太孙今年已快及冠,长得眉目俊朗,高大挺拔。见蒯祥来了,便先拱了拱手:“蒯尚书。”
“陛下,殿下。”蒯祥拱手见过礼后,就迫不及待地将图纸呈了上去。
他有正事要说,朱瞻基就让朱见深退了下去。
借着夕阳的余晖,朱瞻基细细地看着那几张图纸。许久后,他才喟叹道:“你这弟子,比你当初还要大胆。”
“是陛下教得好。”蒯祥笑了笑。
“全新的龙船,这船若能造成……便是世界另一端,也去得了。”朱瞻基感叹道,“此时我交给见深主导,你意下如何?”
蒯祥闻言一愣:“那太子殿下……”
“这太子之位,也该升一升了。”朱瞻基笑道,“我已经老了,你也老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脑子既不如年轻人清醒,精神也不如年轻人锐利了。”
“微臣惶恐。”蒯祥连忙道,“陛下您尚且年轻……”
“这话还是骗鬼去吧。”朱瞻基笑了笑,“我的身体,我清楚。”
他的根基早就受损,宣德五年后就一年差过一年。宣德七年时还因为身体原因停过大朝。
若非是尺玉倾力相救,他哪里能活到现在。
只是哪怕有尺玉倾力相救,他活到现在,也时常感到精力不济。
再加上去年,他的大儿子朱祁镇,病逝在府中。此事一来,他就越发觉得……自己是否活得太长了?
可却又不得不承认,朱祁镇病逝,他心中也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看,他无需做什么,也无需面对朝臣们激动的反驳,只要活得足够长,不合适的人自然也就被天地淘汰了。
只是这事一出,他就越发的觉得疲惫。
“一个帝国的执掌者,就如一艘龙船的掌舵人。”朱瞻基凝视着夕阳,“要提前预知风暴、探查暗礁,要就精准分辨航向、打开风帆。它需要一个年轻的清醒的头脑。”
“陛下……”
朱瞻基摆摆手,笑着站起身:“蒯尚书,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也不是?”
蒯祥连忙低头拱手:“陛下说的是。”
“我这四十年,兢兢业业、枕戈待旦,一刻也不敢怠慢。但依然如同这夕阳一样,走在了下沉的路上。”朱瞻基笑着走到他身边,“便是顾郎君,听闻也已经有了白头发。你看这天地之间,又有何人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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