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将要来使并不是什么秘密, 就连玉簟没过多久都知道了。
玉簟想着,路途遥远、道路艰辛,家主是必定不会过来的, 但是她仍盼着若是女郎的哪位兄长能来上一遭就好了。
只是玉簟怎么也没料到, 过来的居然是李家郎君。
四下无人,李郎君在屋内等候,玉簟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故意引来的。
她愣了一瞬,脸色立刻苍白下去,转身就要走,话没走出去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她的脸色瞬间转惧为怒,质问:“郎君这是何意?!”
玉簟是真的气急,她家的女郎与对方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这事儿虽然在燕城没有几个知道的, 但是保不齐有哪个爱说闲话的。事情若是传到了段柱国耳中, 这不是叫她家女郎难做?!若是真的因此出了事,她还不如直接撞死在这里, 免得给女郎添麻烦。
李豫倒是姿态放得很低,亲自上前来解释:“玉簟姑娘莫要误会,这里没有旁人,此遭之事也不会让他人知晓, 我只是想问问……她、过得可好?”
玉簟闻言怔忡,但是神色又立刻敛下。
她疏远道:“娘子自然是极好的。”
玉簟确实觉得自家神仙一样的女郎嫁予那么个毫无出身的莽夫是低嫁了,但是也不得不说,段郎君待女郎是衤糀极好的, 绫罗锦绣、珍馐佳肴, 虽说那人不知礼节又不通诗赋, 但好在对女郎所提却是有求必应。
只是女郎要的东西都颇为奇怪,不要绣娘居然要工匠,不问珠钗竟问农桑……
玉簟对此自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她一向深知女郎有女郎的道理,不是她能质疑的。只要女郎高兴,不管做什么都好。
不过她还是觉得,那些事交给底下的人办就行:织造坊里倒还好,知道女郎常去,都打扫得干净,但那劳什子水泥作坊却不是如此,女郎去一趟新裙都要脏了;要是这些都还是小事,等瞧着那双弹琴的手侍泥弄土,玉簟真是好悬才憋住了没哭出声。
这些事,玉簟自不会对眼前的人说。
不管前事如何,现在女郎都已嫁人了,李家郎君就该谨守礼节,这人现在如此这般拦住她,可有替她家的女郎考虑半点?!!
女郎在燕城本就没有倚靠,若是因此被厌弃了,日子该如何过?
玉簟不太愿意去想那来燕城途中之事,这总让她觉得那个不识礼节的粗莽武夫待女郎比起“夫人”来更像是待一个“宠姬”。谢府中曾经也有这样的宠妾,家主待那妾室当真是极极好的,她们私底下也议论过“比之主母也不差什么了”,曾经多少人羡慕过。但是最后的结果如何?一场宴会上献舞,那姬妾被一宾客看中,家主坦然赠之,一时传为美谈。
玉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桩旧事。
她心知不会的,她将女郎与那姬妾比已是大大的不应该。女郎可是谢氏的女儿,是段家明媒正娶聘来的主母,不会有人敢这么做的。
但是这么想着,她却没来由地生出种惶恐。
因为她渐渐发现,在这幽州、在这燕城,好像人人都要敬上三分的谢氏什么都算不上了,甚至没有女郎自己的名字好用。
玉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拦着谢韶去工坊了。
女郎那般聪慧,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她只要听从就好了。
玉簟什么都愿意听女郎的,但是眼下这情况不行。
她尚且记得女郎出嫁前那几日的光景,主母都恨不得宿在女郎房中,生怕她寻短见。
玉簟那时候也想,若是那时李郎君能出现就好了,能来救出女郎。
但是她却也心知这一切只是奢望,虽有一点不自觉的怨怼的情绪,但是就连她自己都知道,那没道理的很。
只是现在这时候,他又出现做什么?
是嫌女郎的日子太好过了吗?!
若是万一勾起了女郎的伤心事……
玉簟不敢想下去,却越发觉得这地方不能留,一时态度强硬地要离开。护卫的刀都抽出来了,她却硬挺着不闪不避,大有同归于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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