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
许疏楼难得没有从梦中惊醒,这一次她醒来得堪称平静。
她感觉到眼尾有轻微的湿润,抬手去触碰,摸到了一滴泪珠。
可是梦中的许疏楼并没有流泪……她一生坎坷,行至生命尽头之时,却不曾为自己落过一滴眼泪。
许疏楼似乎还没有从梦中那场漫天大雪中回过神来,怔怔地躺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不是梦里的情绪被带出来,而是现实中她自己的泪水。
她看着手上沾染的泪珠,这般诡异又绵长的梦境,她自然难免揣测过其用意,是让她救人?让她杀人?让她防备魔族入侵?还是阻止恶人灭世?
许疏楼甚至想过,会不会是陆北辰倒行逆施,终致无可挽回的后果,使天道看不过去,才给了她这个梦境,让她能够及时阻止他为祸世间。
但谁能想得到呢?梦中情境峰回路转,最终的灭世魔头竟是她自己。
原来这个梦境其实是在警醒她,莫要如梦中一般屠戮苍生吗?
做预知梦的其实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而是灭世的大反派?
许疏楼一时觉得荒谬,一时又觉得悲凉。
她的脑海中划过一张张面孔,白柔霜、萧雅、洛浮生、凌月婵、两只小狐狸……从鲜活到苍白,似乎每个人的人生看起来都足够荒凉而残酷。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在哪里走上了岔路,就仿佛命运只是为了成就陆北辰,对她们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白柔霜路过她的窗外,恰好看到她在床上怔怔地坐着,以一个生怕惊到她的音量小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许疏楼看到师妹,眼前划过的是她被活生生剜出金丹,倒在地上绝望抽搐的模样;是她站在夫君迎娶旁人的喜宴上,满头珠翠,脸上带笑的模样;是她站在后院里,被侍女簇拥着,眼神里的光将熄未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出悔与无悔的模样。
到底是怎样的变数,会导致这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她人生的岔路口究竟在哪一日哪一刻哪一处?
许疏楼对她招了招手。
白柔霜立刻从窗子里跳了进来,凑到师姐身边,把脑袋搭在师姐颈窝,声音很甜地问:“师姐,你又做噩梦了吗?”
“嗯。”
“别怕,梦都是反的。”
许疏楼笑了起来:“我知道。”
“要不,以后我陪你睡吧,发现你做噩梦,我就立刻叫醒你。”
“不必了,”许疏楼思索,“梦境已至终局。”
白柔霜见她又陷入沉思,偷眼看她:“师姐,你在想什么?”
许疏楼回过神:“我在想,要不要回修真界去揍一顿你陆师兄。”
“揍谁揍谁?”窗外传出一个特别活泼的声音,是月儿经过,恰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一起啊?”
白柔霜哭笑不得:“你都不认识陆师兄,还要一起去揍他?”
月儿耸耸肩:“不管许姐姐要揍谁,一定有她的道理在。”
她看着二人互相倚靠的姿势,也从窗子里跳了进来,凑到近前,一副很想加入的模样。
许疏楼眼前飘过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干脆也抬手把她揽了过来,感受着她们鲜活的心跳。
白柔霜在师姐怀里翻了个白眼:“左拥右抱,雨露均沾啊。”
“我……”
白柔霜抢话:“你平等地爱着天下所有美人?”
许疏楼推开她,顺势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话本?”
白柔霜捂住额头:“刚刚做噩梦了就搂着我,现在是用完就扔啊你。”
“你修为如何了?多久能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许疏楼话锋一转。
“啊?”白柔霜苦着脸,“师姐,你刚刚做的梦不是和陆师兄有关吗?怎么还提起我的修为了?”
“都有关,”许疏楼想了想,挑着能说的说了,“我梦见你嫁给了他,他用天材地宝把你堆成了金丹期,然后你的修为停滞,数年无寸进。”
白柔霜没心没肺地随口道:“那他对我还挺不错的。”
“……他还娶了很多很多人,你们都住在凌霄门灵寂谷中一间很大很大的院子里,你住的是最好的一间,因为他最喜欢你。”
“所以说梦都是假的,”白柔霜皱了皱鼻子,“他敢这么对我?我为什么不甩了他?师姐你为什么不干掉他?”
“我也嫁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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