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待会别乱说话,”贺鸣尧低声叮嘱道:“剩下的事我来帮你解释,你只要点头附和就行了,明白吗?”
担心纪晟不信任他,贺鸣尧又加了一句,“你放心,说好了带你回来养伤,我不会害你的,你听话点,闭上你的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听话。纪晟想了想,犹豫着点头道:“我知道的。”
农场外围的小路不算窄。
路上有几个人,脸颊凹瘦,神色无精打采,看那面容应该都是中年人,可精神状态看上去却像是枯瘦干瘪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些人手上都拎着两三根拇指粗的细萝卜,根须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这应该是在庄稼地里偷粮食吃吧?纪晟暗暗猜测。
之前在荒滩,纪晟就注意到了,在麦地里,有好几个年轻人神色小心翼翼,探头探脑轮流望风,一个两个都躲在麦地里偷偷搓着麦子吃呢。
路过的这几个人没有开口和贺鸣尧打招呼,见了纪晟这张生脸孔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压根不好奇,仿佛饿得连沉重的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他们就这样迎面走过去,手里明晃晃地拎着几根可怜巴巴的细萝卜,也不怕被贺鸣尧看见了举报。
后来纪晟才知道。
天下乌鸦一般黑,贺鸣尧这家伙也在地里千方百计扒拉粮食到处藏呢。
躲什么躲?谁也不举报谁。
这两年正逢闹饥荒,农场里缺粮缺的厉害,食堂里供应的那点菜汤稀的几乎和水差不多,根本填不饱肚子。
都快要饿死了,谁还顾得上那点礼义廉耻?
一个个都在地里偷偷扒拉着粮食填肚子,都是为了活命。为了活下去。
就连农业大队的队长梁继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底下的人在地里悄悄摸点粮食充饥,他也不会多管。
毕竟这些人偷粮食多少也是有分寸的。
然而贺鸣尧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最多就是在饿极了忍不住的时候,悄悄揪点细萝卜菜叶子充饥。
贺鸣尧不一样,这家伙是抓住机会就往口袋里藏粮食,或者找个就近的地方快速埋起来,等到晚上夜黑风高时再挖出来填肚子。
细萝卜、菜叶子、芋头、糖萝卜、麦子……凡是地里能吃的粮食都被贺鸣尧偷过。
说起来,多亏他这两年不择手段给自己扒拉粮食,不然也没法长到如今将近一米九的高个子。
饶是如此,贺鸣尧的身体状况也就比周围人强健一些,说不上健康,但也说不上很虚弱,起码没有饿得形容枯槁,走路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步子发飘发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谈。
走了七八分钟,直到贺鸣尧背着纪晟拐了弯,走进缺了口的破围墙,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排排低矮窑洞。
纪晟额头贴上贺鸣尧的后颈,低垂着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与其说是窑洞,倒不如说是沿山挖出来的山洞,外头修的像模像样。洞口很矮,估摸着需要人弯腰才能走进去。
一眼望过去,几乎所有的窑洞门前都挂着草帘子或者破竹席。
天上万里无云,白花花的阳光倾泻下来,晒得地面都在发-烫。
窑洞外面没有一个人。
只有几棵被晒得蔫了吧唧的沙枣树,正逢六月花期,金黄色的花瓣细小浓密,给灰扑扑的院子带来了一点鲜明的色彩,生机勃勃。
两人最后站在了一个低矮的窑洞门前。
纪晟惊呆了。
指着需要弯腰才能进的小破门,不可置信道:“这、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贺鸣尧轻飘飘道:“是啊。”
“……”纪晟恨不得当场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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