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玲珑的高台,戏台后面是三间粉墙黛瓦的厢房,左右各有厢房和耳房,台下种满芍药,如今盛夏,见不到鲜花盛开的景象,只有葱绿茂盛的枝叶和婉转歌唱的鸟儿。
太太们陆续落座,就像七太太说的,珍姐儿带着小姐们也来了,飞雪堂的老板捧了戏单子,请太太们点戏。七太太递给三太太,三太太给五太太,一圈转下来,点了热闹的几出《铡美案》《白兔记》和《杨门女将》。
不多时,二胡咿咿呀呀,旦、生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唱起来。
天气热的缘故,厨房不单备了金丝枣桂圆百合羹、冰糖燕窝和香橙酿牛乳,还有切成块的水蜜桃、凤梨、荸荠、浇了蜂蜜的鲜藕,冰镇的蜜汁樱桃和莲藕鸡头米冰碗,后者点缀着红樱桃和鲜杏仁,用嫩荷叶托着,年轻小姐们都喜欢。
正热闹间,侍立在旁的纪慕云瞥见七太太离开座位,由程妈妈扶着,往正院方向缓缓行去。夏姨娘见了,忙赶过去扶住七太太另一边胳膊,她略一迟疑,见于姨娘默默留在原地,便也照做。
七太太这一走,便没再回来,三太太五太太似乎并不意外,笑语连珠地招呼客人听戏、打赏、到摆饭的偏厅去。
到了偏厅,七太太已经等在里面,笑眯眯在门口迎接客人“今天有鲥鱼汤,各位尝尝合不合胃口。我们珍姐儿爱吃春熙楼松鹤楼的菜,今天也买了来,”三太太笑道:“那敢情好,我们可要多吃一碗饭。”
日头升到正中,略一停留,便不情愿地向西方坠下去,映出漫天霞光。
时候不早,客人陆续告辞,三太太五太太、珍姐儿轮流相送,侍立在正屋外的纪慕云把重心换回左脚,告诉自己“马上就结束了。”
说起来,并不是所有的妾室都能在府宴露面的,比如纪慕云的姨母,每天待两位妾室请过安,就把人打发回去,眼不见心不烦;七太太恰恰相反,让姨娘贴身服侍,在客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威严。
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正屋传来七太太感谢两位嫂子的声音,两位太太说着“过几日到我们那边”的客气话。
就在这时,纪慕云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怀疑自己听错了,对面于姨娘以目光示意,她定定神,等桂芬掀开青绸帘子,便跟着踏入门槛。
七太太重新梳妆过了,换下早上迎客的橘红洒金通袖袄,穿一件宝蓝色绣白玉兰对襟褙子,葱白百褶裙,端坐在高脚椅椅中,左首是东府两位太太,右首是珍姐儿。
镇定,镇定,纪慕云深深呼吸,像平时一样徐步上前,给七太太请安。
“起来吧。”七太太用帕子按按嘴角,笑着对两位太太说:“纪云娘,我们家七爷新纳的妾室。”
把妾室介绍给太太,是很突兀、很没礼貌的行为,自家亲戚也一样。
两位太太一时摸不着头脑,矜持地打量着面前的女郎: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眉目娇艳,肤色白腻,高挑而玲珑,穿着湖绿素面杭绸薄袄和玉色百褶裙,乌黑浓密的青丝间簪着一对流苏钗子和一朵酒盅大的海棠珠花,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七太太嗔怪“这是三太太,这是五太太,还不给两位太太请安。”待纪慕云行完福礼,便用亲热的口吻介绍,“说起来,云娘也是我们自家人,爹爹是个秀才,在我们家铺子当掌柜,弟弟是个读书种子,如今在族学读书,是个争气的。云娘是个稳妥的,入府几个月,别说我们七爷,就是我也离不开。”
听这么一说,三太太不好没有表示,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赤金蝴蝶簪,递给身边丫鬟“既如此,拿着玩吧,好好服侍你们家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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