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珍姐儿放了点心。
今日王丽蓉说了太多话,像完成了艰难的任务,无力地瘫在大迎枕上,脸色呆滞:到时候,曹延轩大伯父、三哥五哥、六叔曹慎,为了曹家声誉着想,定会劝曹延轩把纪氏处置了,哪怕不要她的性命,远远打发了。
哼哼,当年自己与曹延轩过不下去,曹延轩想和离,大伯父、三哥五哥、六叔曹慎没少劝曹延轩“为了孩子忍一忍,反正她王丽蓉有病,只能慢慢拖,是治不好了”。
果然,拖到今日,自己病入膏肓,眼看不行了。
让曹延轩也尝一尝被亲人劝说、数落,不得不把心爱女人打发了的滋味吧。
王丽蓉心满意足地笑着,仿佛隔着时光,见到了那时的情景。
这个时候,府里另一边的双翠阁气氛欢快。
大中午的,朗月就来传话“老爷说今日回来得早,让姨娘等着。”
前日重阳节,太太病重,西府不像往年一样和东府出门登高、赏菊、饮宴,曹延轩带着宝哥儿娴姐儿吃花糕,和珍姐儿花锦明团聚,三位姨娘另起一席。
昨日有客人拜访,曹延轩在外院待了一整天,今日一早便出了门。
听到这话,纪慕云腾地红了脸,叫给朗月“抓把窝丝糖”。等朗月跑了,冬梅几个都笑,她故作正经,“几个小蹄子”,吩咐菊香“去厨房说,老爷晚上在院里吃饭”,叮嘱丁兰“去烧热水,多烧一些,送到东厢房”,叫冬梅“跟我挑衣裳。”
中午哄睡了儿子,她洗了个热水澡,细细敷面,在阳光下晾干乌黑浓密的长发。挽个松松的堕马髻,淡淡涂了脂粉唇膏,纪慕云打量镜中的自己,俨然还是闺中少女。
她挑了一件粉色卷草纹杭绸右衽薄袄,搭配新得的贝壳花。问题是,那朵贝壳花还没送出去改过,现下只能挂着,她前两天打好了一条翠绿络子,可这样一来,头上没有同色头花--七太太倒是赏过,她不想戴。
“算了算了,下次吧。”纪慕云有点惋惜,从箱笼取出一件新做的樱桃红柿蒂纹右衽杭绸薄袄,又挑了一条油绿色镶襕边百褶裙,戴了曹延轩送的赤金累丝凤钗。
绿芳捧着匣子,“姨娘可真漂亮。”
对镜拨一拨凤嘴衔着的红宝石流苏,纪慕云有一种女为悦己者容的喜悦。
一会儿昱哥儿醒了,折腾着要她抱,纪慕云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小坏蛋,不许弄脏了娘的新衣裳。”
屋里的人都笑。
暮色低垂时分,曹延轩风尘仆仆回来,拿了两架风筝,“你一个,昱哥儿一个。”
她欢欢喜喜接过来,一个燕子风筝,黑底红花,是个小蓝脸,长长的软须;一个金鱼风筝,圆圆的黑眼睛,翅膀(鱼鳍)斜分而下,尾巴飘动像在水里摇曳。
“可真好看。”纪慕云惊叹着,把两只风筝在昱哥儿面前晃动,“爹爹给你的,等你长大了才能玩。”
那金鱼风筝是橙红色的,昱哥儿一下子看中了,小眼睛跟着,风筝走到哪里就瞧到哪里,深色燕子风筝就理也不理,把屋里的人逗得笑。
“小机灵鬼!”纪慕云伸长胳膊,把金鱼风筝挂在西次间窗边,风一吹便摇来摇去,如在水中。她摆弄着自己的燕子风筝,仰脸笑“爷,您的呢?”
曹延轩含笑打量她,“爷这么大人了,要什么风筝。”她喊绿芳把去年的蝴蝶风筝拿出来,“爷,那这个给您,妾身还有。”
曹延轩回身便往外走,“来,你给爷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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