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曹延轩休沐,带着纪慕云和昱哥儿去了龙门客栈。
这间客栈离曹府不远,就开在街边,算不上奢华,干净整洁,老板很热情,颇有些年头了。纪氏父子住了两个相邻的房间,一到便迎了出来。
纪长林是跟铺子里请假出来的,史掌柜满口答应,见到东主略有些局促。纪慕岚好一些,恭敬地向他请教“去年考题”。
昱哥儿还小,早把两人忘了,经母亲和纪慕岚再三提醒“回家家,骑大马,还给你折了一个松枝”,依然没记起来。不过,这不妨碍他趴在纪慕岚背上,踩着院子里的一棵槐树去够树顶的鸟窝。
趁这功夫,纪慕云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给您写的信,算算日子,您没收到。”
顾家的事就够纪长林记挂的,感叹“想不到,还有相见的日子”,冷不丁听说“曹延轩欲把女儿扶正”,一下子愣在当场,反应过来便责怪:“怎可借你姨夫,支使七爷?”
她忙解释:“爹爹,不是我支使七爷,是事情赶到这里了。”把曹延轩去年“过几年去外地办”的打算讲了。
纪长林再三追问:“是你向七爷提的,还是七爷主动说的?”
“是七爷说的。”纪慕云忍着羞涩,把两人之间的约定说了,“七爷已经写信给王家了。”
这件事情是纪长林意料不到的。
在纪长林看来,曹延轩确是宠爱女儿的,在续弦之后,也能护着女儿,保女儿安安稳稳;可,考中了庶吉士的纪七爷做自家女婿?
纪长林思前想后,缓缓摇头:“齐大非偶。如今你年轻,在七爷面前有面子,再过几年,你年纪大了,若七爷后悔,你如何是好?”
又担忧“你弟弟学堂里的夫子说,你姨夫,未必能在甘肃站住脚。”
在纪慕云心里,父亲顶替了母亲的位置,是一位慈父,姨母布置课程、打理家业、谆谆教导,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倒像一位严母了。
可父亲毕竟是男子,她吭哧吭哧的,挤出一句“七爷是谦谦君子,值得托付终身”就说不出旁的话了。
外面纪慕岚擦着汗,念叨“你怎么这么重啊!”昱哥儿抓着一只黄嘴麻雀,生怕小鸟跑了,急得直叫唤,石妈妈四处找细绳,曹延轩呵呵笑着坐在檐下,屋里父女俩大眼瞪小眼,谁也说服不了谁。
“爹爹,这里地方小。”纪慕云换个话题,从衣袋摸出一个信封,“七爷在西直门租了一间三进的宅子,您和慕岚搬过去吧。”
纪长林一听便知,宅子是给姨母和嫂子、孩子预备的,执意不肯:“这里便很好。莫要给七爷添麻烦。”
又赶她回去:“如今是在京里。早点回吧。”
无论什么时候,父亲考虑的总是自己。纪慕云拉着父亲袖子,“爹爹~我给您说的,不是玩笑话。”纪长林叹了口气,“这不是小事,横竖你姨母要来。”
意思是,等一等吧。
回去的路上,昱哥儿捧着盛着小鸟的篮子,谁也不给。
曹延轩笑话儿子“小里小气”,见她郁郁不乐的,笑道“想不想吃涮羊肉?”
涮羊肉么,过年的时候,昱哥儿在府里是吃过的,肉不肉的不稀奇,围着火锅的气氛令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
昱哥儿蹭地跳了起来,差点碰到马车顶部,“要吃,要吃,爹爹!”
马蹄滴滴答答,车子朝着东来顺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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