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仁的脸霎时一白。他默然半晌才维持住表面的和缓与安定,状若无事地与弟弟继续聊天:“你知道我娘为什么被废吗?”
楚何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废后是怎么“病逝”的。但他望着这样的哥哥,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于是又跟哥哥撒了个慌。
“因为她嫉妒,以下犯上,还抓破了父亲的脸。”楚仁自嘲地叹了一声,“很好笑是不是?市井泼妇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等泼辣的女子呢。楚何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仍挂着孩童的纯真,沉默地看向哥哥。
“我有时会想,我娘是因为犯了错才被父亲废弃,她伤及天子颜面,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而我是罪人的儿子,所以从出生起,我就是一个错误。父亲要修正,他不想我有一丝一毫与我娘相像之处,所以才待我那样严苛。可我有时又觉得,我娘没错,我更没错。因爱而生的嫉妒,那是错吗?我一直未能达到父亲的要求,这也是错吗?昔年不顾祖母和群臣反对,执意立我娘为后的是父亲,后来不满于自己的权威被侵犯,在已立我为太子的情况下,坚持废后的也是他……可君父怎么会有错呢?”
楚仁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眼神也越来越幽深。
缩在哥哥怀里的楚何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方才那个语调……是哥哥吗?跟他往日所见所识竟不大一样。
可下一瞬,哥哥就恢复了原样:“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还小,别想太多,也不用担心哥哥。这么多年,哥哥不都过来了么?”
谁担心你了,楚何又腹诽道。
“那些弟弟妹妹都有阿娘在身边,只有我没有,我每每看到他们和自己的阿娘在一起,就会想如果我娘还在,我会是什么样。”
你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娘还在的话,我娘就做不了皇后,很可能就不会有我,即使我出生了,也不过是最小的庶子罢了,远不如现在——楚何当然不会把这些想法说出口,还乖巧地搂住哥哥,抚摸哥哥的后背以示安慰。
这样沉郁脆弱又多愁善感的哥哥,怎么做太子和皇帝嘛,就算做不到父亲那样强势,也该有点果断与威严吧。
他就比哥哥适合多了。
“不过自从阿何出生了,我就不想了。阿何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楚何听完皱起了眉。
区区废后之子占着太子之位不放还不够,还想抢他的母亲?
“嗯?还不困。”楚仁无奈笑道,“你平日里不会也这么欺负乳母吧?不可以这样的,这是不对的。”
楚何撇撇嘴,翻身背对楚仁:“知道了,我睡了。”
小孩子的脾气总是突如其来,楚仁已经不止一次搞不懂弟弟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怕说多错多,他只好轻轻搂住弟弟的小身体,盖好被子,渐渐沉入梦乡。
这一夜睡得太晚,第二天楚仁虽勉强按时起了床,却困倦得要命,随父亲上朝时还打了瞌睡,又被赶去太庙罚跪。
楚何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赖在东宫不肯离开,四处走走转转,仿佛一只初来乍到巡视领地的猫。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从消息传到东宫,所有宫人宦官看他的眼神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他昨晚真的没想这么多,也没想到这么远。
哥哥明明困得下一瞬就要睡过去,却为了自己而强撑精神,头一点一点的懵懂也好,无奈的样子也罢,他看在眼里,都觉得很好玩。他只是不想让哥哥那么容易地睡去而已,谁知道今日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是父亲罚了哥哥,又不是他罚的。
……哥哥不会也怪他吧?楚何刚想到这个问题就否定了。
不行啊,哥哥得怪他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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