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致仕后,被踢到南京去的王锡爵又被张居正叫了回来,不过他仍旧是那副不攀附的性子,不因为张居正用他就极尽谄媚。
但王锡爵这样的性子却很合万历的心思,柳贺与王锡爵同一日值讲,见万历待王锡爵比常人更亲厚些,即便万历的性子仍与孩童无异,但正因为是少年人,才能将喜恶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柳贺觉得万历也挺喜欢自己。
他这辈子毕竟是第一次当老师,既然要教书,柳贺当然要将自己生平所学倾囊相授,不管万历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但至少自己当了老师,他不能耽误了学生。
柳贺今日所讲是《论语》 《八佾》,讲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一句时,万历便睁着眼睛问他:“柳先生会射箭吗?”
柳贺只能老实摇头:“臣不会。”
“那柳先生就很难做君子了。”
柳贺笑道:“臣尽量不与人发生争执。”
“若真发生争执呢?”
万历一再追问,今日张居正不在,侍在一旁的内侍便轻咳几声示意柳贺,柳贺微微一笑,示意对方少安毋躁:“那就要看是何种争执了。”
讲到争执的话题内容其实有些偏了,不过日讲官限制虽多,却也并非只能讲四书五经,毕竟天子年轻,成日讲那些老掉牙的哲理他也会听吐。
张居正为了教导天子,特意编撰了《帝鉴图说》,就是以图文并茂的方式讲述古代帝王善迹与劣迹,上至尧舜,下至唐宋无所不包。
柳贺自争执话题衍生,讲到了《战国策》中的一篇《唐雎不辱使命》,柳贺讲得不多,毕竟不能太偏离主题,但他讲述时注重趣处,尽量让天子能听进去,在讲授之中又引用孔子之言。
一课讲完,万历自是十分尽兴,柳贺讲史时不似旁人那般平淡,反而令他有身临其境之感,而且柳贺比他想象中更为博学,无论他问什么,即便是张先生口中那些不该由天子问出的话,柳贺也总能给他一个合理的回答。
帝王即便年幼,也不希望
自己被轻视。
或者说,在学文章道理时,他便需要比肩尧舜,向周文王汉武帝等励精图治的帝王求问,而到了他真有疑惑需要疏解时,无论内侍还是讲课的先生们都将他当成十岁孩童看待。
柳贺讲完后还不能立即离去,他还需要等待王锡爵讲完,两人才一道回归翰林院。
王锡爵为人有些不苟言笑,但私下相处时待人却极为真诚,即便柳贺比他年轻许多,他也没有把柳贺当成后进的意思。
他当场就与柳贺讨论起了《战国策》的篇章,还为柳贺和刘中书吵架的行为点赞。
柳贺:“……”
怎么说呢?翰林院中也有为人清直的,但多数翰林都很内敛,极少有强烈的情绪表达,而王锡爵敢骂高拱,又出言讥讽韩楫,在翰林院中也能算是一朵奇葩。
柳贺还听过他的其他传闻,说王锡爵某日在家读书,突然将“会元”二字贴在了房梁之上,多年之后他会试果然中了会元。
柳贺觉得,这位老兄身体里还是有几分中二基因在的。
“今日我听了你的值讲,回去还需讲我的讲课完善一二。”
王锡爵为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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