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发髻,手持拂尘。
这边几位贴身的太监领侍,将圣上拥簇着扶了出来。整个宫殿忙忙给圣上行大礼,直到圣上在御榻上坐下。两位道童一位捧了药盅,一位捧了手帕,献给圣上。试药太监先舀了药水喝了,再递给圣上。圣上吃了药,便在榻上仰面平平躺下,贴身太监将帕子蒙在圣上脸上。四位身强力壮的太监在御榻四角处直直跪下,喊了一句“圣上恕罪”,便伸手轻轻握住圣上的手腕、脚腕。
太医知道这是给圣上喂了麻药,为了防止圣上清创时突然醒来,受惊挣扎,还派了四个人按住圣上手脚。他们往旁边一瞧,麻药起效甚快,两个试药的小太监竟然已经倚着柱子睡了,还打起了呼噜。
蓬莱仙人踱步到圣上身边,见圣上呼吸平稳,已经昏睡过去。他一扬手,两个道童又端了物什上来。一个捧着紫檀木匣子,打开一看,里边全是大小刀具,刀锋锐利。另一个呢,取了一只大酒葫芦。蓬莱仙人拿一块白布蒙住自己下半边脸。酒葫芦里哗哗倒出酒来,他伸过去净过手,又将全部刀具在酒里浸泡过。他先取了一把绞子形状的刀具,将圣上伤患处的衣物全部绞开,又剪开绷带。
酒葫芦里的酒倒在圣上伤口处,流下一道道血污。圣上受的是箭伤,伤在左边锁骨下、胸肩交界处。箭伤久治不愈,伤口反复感染,已经快有一年之久。蓬莱仙人仔细察看圣上伤处,旋即挑了一把最小的刀具,扎了进去。不多时,又换了一把次小的刀具,切出一小块腐肉。
龙栖宫主殿里人人摒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只除了那两个试药小太监,鼾声大作,酣睡得不省人事。
……圣上原本躺在御榻之上,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五哥,救我”。他心下一惊,忙忙坐起身来。他明白这是齐锦年在求救,便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往外走。夜里雨雪交加,一片漆黑。远远瞧着一间屋子里,像是点着灯,圣上走了一圈,却找不到门。他戳破窗户纸,往里头一觑,险些气满胸膛。原来他瞧见齐锦年光着身子,披头散发,跪在地上,颈脖上套着一道锁链。那锁链的另一头,竟然是被刘长重牵在手里。
刘长重将锁链一牵,强行将齐锦年拉到身边。刘长重一把捏住齐锦年的腰身,又在齐锦年身后狠狠拍了一记。他像是望着窗外的圣上,又不像是,嘴里讨价还价:
“这皮肉,这身段,都是一等一,你要拿多少钱赎他?”
齐锦年吃痛不过,满脸泪痕,朝圣上伸出手来,神情凄苦:“五哥,救我。”
圣上勃然大怒,抽刀便要劈窗而入。等他提着刀闯进去,屋子里却并不见齐锦年和刘长重两个。他瞧着房前点着的琉璃宫灯、墙上挂着的丹枫呦鹿图,认出这是坤宁宫。往帷幔深处一看,淑静皇后睡在里边暖阁卧榻上,一边胳膊从被子伸出来,抱着身边的大公主。大公主的奶妈子坐在地上,一只手反握着大公主的小手,像是靠着卧榻睡着了。坤宁宫的女官与宫女们,也都横七竖八,睡倒在各处。
圣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放慢脚步,怕惊动了梦中人。谁知道大公主忽地大哭起来,奇就奇在,偌大坤宁宫里,却无一人起身照看婴儿。
圣上刚要出声唤人,脚下却被个横躺在地上的女官绊了一记。他低眸一瞧,认出是皇后身边的尚宫。他将尚宫扶起来,才发现并非睡着。尚宫嘴角带着血迹,一试鼻息,全无气息。他再察看旁边一人,仍是如此。圣上心中惊骇,忙忙跨过脚边尸首,要去救女儿。大公主哭声渐渐暗哑,到最后几乎轻微不可闻。圣上心急火燎,偏偏到坤宁宫东暖阁像是有几千里路。他走得急,不留神险些被帐幔缠住。那帐幔如同蔓藤,伸了许多金钩出来。圣上拔刀砍断帐幔,地上铺着的缂绣毡毯却又自己卷起来,如同波浪般朝他涌来。
圣上杀光了帐幔和毡毯,回头一看,他却又不是在坤宁宫。房间摆着琴桌方案、书格香几,墙上挂着齐锦年写的一幅“今人不弹”。屋子雕花窗开着,窗外种着梨花,花影溶溶。这原来是他在仁亲王府里的琴房。他听得琴声泠泠,犹如淅沥寒风,是他弟弟八殿下在弹琴。张德站在旁边,默默听八殿下抚琴。
一曲还未终,却被喧闹声打断。只见十来个配着刀的锦衣卫将琴房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敲门敲得急,连喊了几声“张公公”,几乎要把门板拍断。圣上看这几个人都系着东厂的腰牌,寻思着,张德这个厂公未免太驭下无方。
张德听到外头叫他叫得急,深深朝八殿下行了个大礼,便起身要走。八殿下枯坐在琴旁,面如槁木,一言不发。房门被踢开,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竟然将张德五花大绑,推了出去。房里还剩下三位品阶较高的锦衣卫,他们朝八殿下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八殿下叹了一口气,推开琴,站起身,跟着锦衣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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