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的傀儡师用银线举着自己晃。
他们又在火堆旁多待了一会儿,时润声得以在这一小会儿里,尽情地看他想看的景色。
小缄默者已经吃饱了,把自己本来藏着用来回家的口粮分给傀儡师,和大狼狗一起躺在草地上,听异乡的旅人用树叶吹远方的曲子。
他看风过草、看月挂树梢,看闪烁着银白色碎光的星星,在寥廓的夜空里汇成静默庞大的银河。
穆瑜收起指间的叶片,抱起不知不觉睡熟的小缄默者,让时润声靠在肩上,把那条银河送进他的梦。
……
“宿主。”系统从大狼狗的毛毛里钻出来,小声问,“我们不能直接把小木头人带走吗?”
穆瑜摸了摸时润声的额头,让熟睡的孩子向怀里躲进去。
穆瑜说:“也可以。”
系统怔了下。
它拿出落灰的情绪探测仪,看到结果才觉得诧异:“宿主,时润声在愧疚,他对谁愧疚?”
“他自己也不清楚。”穆瑜说,“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松,不该这么高兴,不该无忧无虑。”
因为有人一直在这样养他。
有人在给他灌输,他不能停下、不能休息,这样就是对不起养他的人,不能逃避那些疼痛和难过,这样就是逃避责任。
这是个完全错误的连接——假如痛楚、疲惫、难过是承担责任所带来的结果,那么最该做的是想办法改善这个结果,而不是指责一个已经伤痕累累的孩子,问他为什么不能忍疼。
“我们就这样把他带走,他也不会说什么,也会很感谢我们。”
穆瑜用斗篷盖住时润声:“但他还是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高兴。”
穆瑜说:“他会觉得自己是逃走了。”
在这样无法挣脱的自罪里,一棵小树会温柔地道谢、诚挚地长叶开花,看起来完全摆脱过往,当初那些伤口再看不出半点端倪。
但那些伤并没真正得到解决,依然蛰伏在深处,甚至会时时发作。
一个人最难摆脱的,就是童年时被植下的念头。
许多念头,连自己都未必能够察觉,却潜移默化,早已融进此后的一生。
“他没有逃走!”系统忍不住生气,“他本来就有资格高兴,有资格放松,有资格玩。”
穆瑜点了点头:“我们得教会他这件事。”
系统问宿主:“会不会很难教?”
“会有一点。”穆瑜说,“但我想试试。”
穆瑜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允许自己停下来休息,又用了更长的时间,允许自己不愧疚地轻松和高兴。
假如有别的方法,他不希望时润声走这条路。
那是条他走过的路。不太好,有些难走。
所以穆瑜是想,试着换另外一种方法,把时润声带出去。
系统变成一大卷绷带,缠在宿主的手掌上,包扎好那一处伤口,喷了点商城新出品的强效小树专用生长素。
穆瑜笑了笑,给系统绷带打了个蝴蝶结:“我不是树,效果大概一般。”
他买来是给时润声用的。
小缄默者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受那种程度的伤——他们约好了一天只绑架一个小时,可没说剩下的时间里,傀儡师不能跟在附近。
没人能再把小缄默者当成免费的血包,缄默者本来也不该被“使用”。
穆瑜当初留下过手记,但现在看来,这个言语初获力量的世界,很显然没有正确弄懂该怎么使用这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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