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客仰起头:“请问,要长多大才行?”
“很大,大到你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槐树试着哄他:“你的朋友想和你一起长大,它需要你。”
比起拙于表达、只会看守楝中世界和捕猎意识的榕树,每棵槐树都是天生哄人的高手:“如果没有你,你的树会很孤单。”
被拦在河岸前的男孩子怔了怔,眼睛短暂地亮了下,像是有星星不小心叫风吹进去:“我的……树?”
“是啊,你不是要做叶子吗?还想开花。”槐树把话说得很可信,“说不定你的树能学会开花,这样他就是第一棵会开花的榕树了。”
槐树哗啦啦晃叶子:“这个愿望怎么样?帮你的树学会开花,陪你的树长大。”
……
在槐中世界的访客记录里,有这么一小段,很不起眼。
是条劝返记录,来客登记的名字是“小木鱼”,应当是假名,因为小木鱼后面还画了一朵会笑的小花。
被劝返的男孩没有立刻离开,在离那些灯火近在咫尺的地方站了很久,久到“陪你的树长大、帮你的树学会开花”变成一点灯火,落在那双安静的黑眼睛里。
“真好。”那只小木鱼轻声说,他看起来很期待、很高兴,但又因为完全不习惯于拥有期待和高兴,显得有些生疏,只知道说“真好”。
槐树们惯于把事情往好处解释、擅长说好听话,总能把每句话都说得和槐花蜜一样甜,但其实有一点担忧。
它们担心会错了意,担心那棵榕树并不是想让那孩子长大,只是要等猎物变得更有价值。
——好一点的消息,是直到最后,这种担心也没变成现实。
不那么好的消息,是穿书局的AI带着一棵刚学会伤心的榕树,跌跌撞撞来找槐中世界的世界意志,它们这儿最年长、最有捕捉风的经验的大槐树。
“你不是要他给你当朋友?!那你打那个印记干什么?”那棵槐树急得团团转,“糟了,糟了糟了,我哄错了。”
“那孩子以为你是他的朋友,以为能帮你学开花……因为这个,他决定熬过十三岁。”
那棵槐树摇晃着树冠比划:“他说要尽力陪你长到一座岛那么大,再做你的花。”
槐树把当时的情形描绘得生动细致——这也是槐树天生就擅长的事,不想有些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锯嘴闷葫芦榕树:“不骗你!我都怀疑他那时候是要哭了。”
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是会哭的,有时候是因为开心,有时候是因为伤心,也可能是因为恐惧或者紧张。
少年不速之客看起来太好吃,槐树没忍住尝了一点点,不是伤心的味道,更不是紧张和恐惧。
意识到自己有一棵树,意识到自己活下来是有意义的、有一棵树需要他陪着长大,这件事让涉水而来的少年穆瑜很高兴。
只是十三岁的穆瑜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哭,他的这项能力不是被林飞捷封锁的,是被镜头——从小生长在聚光灯下,穆寒春的儿子、林氏的养子,随时都可能被人抓拍。
林飞捷从不会庇护穆瑜。不如说很多时候,少年的穆瑜都是被推出去,推到刺眼的灯光下,被数不清的镜头注视。
并非人人都不适应这种情形,总会有人天生为镜头、为荣耀、为刺激和兴奋而生,但这不是人之常情。
穆瑜不是这种被选中的人,他没能继承父母对挑战的无畏和热爱,也无法体会林飞捷描述的雄伟商业蓝图,他只是想做个有点厉害的普通人。
稍微有点厉害就行了,比如有点擅长做饭、有点擅长种树,有那么一点擅长开家长会和骑三轮车,擅长做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比如能和他的树做朋友,陪着他的树长大,一半变成叶子,一半变成有那么一点漂亮的花。
十三岁的穆瑜,二十三岁的穆瑜,都在为了这件事努力活着和长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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