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骑在人身上,俯下身,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死,在憋着气呢,大人我赶时间,今天就不折磨你了,赶明儿回了上京,定送你一家老小下去陪你。”
话音将落,季怀真双手拽住盖头两端一拧,一拉,一拽,只听得数下骨骼脆响之声,好似酒客下酒时嚼响的猪脆骨,假三喜浑身一抽,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在地上——竟是被季怀真拿盖头活生生拧断了脖子。
“便宜你了。”
季怀真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尸体,手在他耳后摸上几下,掀下张人皮面具来,他将人翻了过去。
——这人季怀真见过。
隐约记得这人姓贺,自然是陆拾遗那一派的,跟着他的时间还颇久,平时惯爱惹是生非。他爹是吏部侍郎,死在自己手中,后来这人去投奔大伯,他大伯一家老小,也是被自己搞死,唯独他因当夜出去喝花酒而幸免于难。
怪不得那天在牢里把他往死里打,原来是新仇旧恨加在一处了。
季怀真冷笑一声,心道:这是不想要的棋子,陆拾遗自己不便下手,就送来让他解决吗?
他又中了陆拾遗的计。
季怀真略一思索,又把面具给他戴了回去。
身后脚步声传来,等季怀真发觉时来人已行至门边。
燕迟开门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血淋淋的场景——季怀真一身嫁衣,凤冠上的步摇还在微微摇晃,他似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拔出地上匕首回身看着自己,眼中杀意毕现。他身下的人被匕首一带,竟似要跳起来般,燕迟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下道:“——阿妙小心!”
这一声喊得季怀真理智回神,也足够让燕迟看清季怀真身下之人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他赶紧关上门,望了眼地上的绊马索、余留的插匕首的洞,再一想前因后果,便是什么都明白了。
“是你将他引过来的?”
他以一种不可置信、愤怒、反感的表情看着满手是血的季怀真。
早被这样的眼神看过无数次,季怀真早已不痛不痒,可如今这样被燕迟看着,他竟是有些厌烦。季怀真有求于人,不想同他吵架,只闷声不吭,左看右看,将假三喜的尸体往喜床下拖,只等官兵走后再处理。
他本来脚都不坡了,可刚才太过激动,现在竟有些脱力。
人一死,身体就沉,关节就硬,正适合躺进一口薄棺材里。
季怀真藏完尸体便气力耗尽,咳嗽起来,方才那杀人时的勇猛似乎是回光返照,烧了没一会儿便油尽灯枯。他猛咳一阵,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好不容易压下去,却不敢停下来休息,他还有事要做,不能闲下来,闲下来就想去看燕迟,想同他吵架。
最后季怀真蹲着,拿自己的衣服将地上的血擦干净。
他这副无所谓的坦然神色让燕迟忍无可忍,握着季怀真胳膊将人一把提起。
那步摇流苏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当乱响。
燕迟怒不可遏:“明明可以平安出城,你非要逞一时之快,不顾辛格日勒一家的安危,将人引到这里杀掉,你可曾想过,若你杀不了他,蝴蝶一家可能会因为你惹来杀身之祸。”
喉咙里的痒意来的不合时宜,季怀真又想咳嗽了,他死命忍耐,胸口起伏,竟像要昏过去一般。
燕迟怒斥道:“还装?!”
季怀真勉强把气顺下去,看着燕迟突然一笑,继而平静道:“他一箭险些废我一条胳膊,还断我脚踝。那日在牢里他打了我五拳,甩我三个巴掌,拿鞭子抽我十八下,今日我只拧断他脖子,让他痛快咽气,他该跪下喊一声‘多谢大人高抬贵手’才对。我报仇雪恨,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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