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亲手拧断了巧敏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痛快。
“我小的时候,父王并不认我,我是在这村中长大,”燕迟哽咽着,“巧敏大哥于我,是半兄半父。”眼泪将要掉下,这小子又满脸固执,举起衣袖狠狠一擦。
再掉,就再擦,最后半边脸磨得通红。
季怀真看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燕迟此时此刻非要跟几滴眼泪过不去,只好把人往肩上一按,无奈道:“想哭就哭。”
燕迟小声道:“我娘不让我哭。”
季怀真想起来了,巧敏说过,燕迟打小就爱哭,叶红玉就吓唬他,说再哭就把他小辫儿给剪了。说这话时,巧敏看向燕迟的目光中分明是长辈对小辈的宠溺关怀,在他心中,应当也把燕迟当儿子一样看待。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巧敏去给牲畜尸体上抹毒,回来时问你什么时候走。”季怀真沉默一瞬,继而又道,“他觉得自己当了逃兵,所以在鞑靼人来时才那般不要命,或许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比起苟且偷生,还是更愿意战死。”
燕迟再忍不住,在季怀真肩头悲怮痛苦。
这一刻,季怀真知道,眼前这个人,在清源观长大了一回,如今又在凭栏村,又长大了一回。
……
路小佳回来时,手里拎了两只死兔子,季怀真冲他嘘了声,指了指地上,燕迟已躺在一旁睡下,兔肉烤好时也没醒,路小佳要去叫他,却被季怀真一拦:“他累坏了,就让他睡。”
路小佳贼兮兮地笑道:“真是百炼钢化绕指柔,陆大人越来越会心疼人了。”
季怀真看着路小佳笑,掏出那把精钢打造的匕首开始割兔肉,那动作一刀一刀,看得路小佳冷汗直流,毛骨悚然,只好举手投降。
二人分吃一只兔,剩下那只留给燕迟。
季怀真问了几句凭栏村,果然不出他所料,剩下活着的草原游民被齐军好生相待,还被分到了不少口粮,只待明日一早,便安顿他们去临时住处。
季怀真听罢,讥讽笑道:“这算什么,那位大人说不定还要分出一队兵帮他们重建村庄呢,他最会些表面功夫。”
路小佳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大人……贫道有一事不明。”
“人生在世,你又岂止一事不明?”季怀真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可曾桩桩件件都搞清楚了?我看有些事情,还是就这样不明不白下去的好,知道的多了,话也多,反倒引来杀身之祸。”
路小佳是何等七窍玲珑之人,自然听出他的话外之音,略一思索,便笑道:“那大人可放心,贫道知道的少,自然也话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季怀真不接话,冷冷一笑,看着路小佳吃兔肉。
能识相最好。
这道士投他脾气,且多次出手相救,不到逼不得已,季怀真不想杀他。
路小佳识趣得很,又问这庙中原先的金身是给谁立的。
季怀真只捡着不要紧的说于他听,路小佳听罢,一阵唏嘘:“想必燕迟兄的爹娘,也是一段孽缘,本就是敌对的两个人却有了孩子,最后落了个红颜薄命,客死他乡的下场。”
这死道士由此发散,开始痴心妄想,提起缘分就想起白雪,提到白雪就开始发疯,去外头捧了把雪匆匆将油腻双手一擦,捏着个步摇在门槛上一坐,对着长吁短叹起来了。
季怀真从地上捡了个骨头往路小佳后脑勺丢去,叫他小点声嚎,不要吵醒燕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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