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到了帐篷前,用脸将帐篷的毡毛帘顶开一条缝隙,趴在兽皮上往外面看。
透过一条窄窄的缝隙,她看到了一场杀戮。
西疆的天很黑了,寒冷的北风呼啸着吹过,西疆的将士只有百人,看起来只是出来巡逻搜寻的一队护城兵,恰好撞见了耶律枭的队伍。
他们举着墨刀逼近。
黑暗之中,沈落枝看不见那些将士的脸,他们全都变成了黑色,只能看见铠甲的轮廓和墨刀的影子。
那影子是纯黑色的。
随着大奉将领的到来,蛮族战士也站起了身,他们抽出西蛮弯刀,向大奉将领冲杀而至。
弯刀与墨刀重重撞在一起,怒吼声与号角声激烈炸响,空旷的西疆荒野上,北风呜咽着吹远,两道黑影在暗夜中搏命,只一个照面,沈落枝便瞧见那大奉将士的大好头颅在空中飞起,血液如瓢泼般在半空中荡开。
溅出来的血也都是黑色的,在西疆的寒夜中冒着腾腾的热气,盘旋升腾。
是耶律枭。
他的臂膀在抬起时肌肉瞬间鼓起,青筋微颤,浑厚的骨血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与他对碰的将领几乎被他的刀锋震的兵器脱手,他迅猛凶狠的像是一头真正的恶狼。
沈落枝看到了他耳上的红穗随着他的动作荡起,又落下。
荡起,又落下。
荡起,又落下。
每一次起落,都会看见一个大奉将领的头颅飞上半空。
大奉的将领不是这伙西蛮人的对手,胜负转瞬间便已敲定,号角声早已消失,只有西蛮人的大笑声在回荡。
沈落枝伏爬在帐篷内,僵硬着身体看着帐篷外面。
缝隙只够她露出一只眼来。
月光之下,血色与暗色之间,那只眼惊恐的瞪大,晶莹的泪光在月牙眼的轮廓中凝聚,随时都能掉下来。
她的身体又开始颤栗,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那是来营救她的大奉将士,却因为她而死在了这里。
每一个人,都是她大奉的大好男儿,都是无定河边骨,可怜无定河边骨!
那一刻,灭顶的恨意冲过了恐惧,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国恨家仇”,在两国之间,她的性命,她的存亡,都不值一提。
她恨不得她也是一个将士,能冲上前去,将耶律枭开膛破肚!
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被拴着手脚,连挪动都费力的柔弱羔羊。
帐篷的缝隙内,沈落枝昂起下颌,硬生生将眼底里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能因为战败而落泪。
沈落枝一点一点缩回到帐篷内,她蜷缩在地面上,想,她要耶律枭死。
她躺在帐内,昂头看着帐篷的兽皮,想,她要杀了耶律枭,不杀耶律枭,她这一生,都无法忘掉那一颗颗头颅。
可是,她该怎么杀呢?
娇贵的郡主侧躺在兽皮之上,感受着自己柔美的身体,缓缓地闭上了眼。
战士有墨刀和热血,她有美貌与毒药。
刀尖能杀人,爱.欲也能。
她在江南的那些年,母亲曾请人来教她些医理,母亲与她说,人立于世上,要有些安身之本,她学过药理,知道该如何用药来救人,也知道该如何用药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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