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灵通的明白人们几乎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在上朝的队伍里,心却已经都飞到了杨阁老的铁青面色上,就等着看他笑话了。
连小皇帝都是如此,十二旒的冠冕后,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好奇心。
只有连亭根本不关心这些,因为他猜都能猜到杨党接下来会如何处理此事,跪地请罪,自责辞官,但言明其实大家都收了钱,不只是他们的错,是时代的错,是世风的错,是不能说的先帝朝的官吏难为。
以小皇帝如今的能力及势力,他也不可能真就罢免了这些人,肯定要对“忠君爱国”的杨阁老进行一番声情并茂的挽留。国家不能没有你,朝廷不能没有你,朕也不能没有你啊。
最后大家自罚三杯,这事也就了了。
“就这么算了?”有大老粗的北疆武将不敢置信。
以北疆军为首的武将们站在朝堂的右手,他们曾在先帝朝时为拱卫北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北疆王夫妇甚至为此双双战死,百姓至今还在传唱北疆军的英勇。这是他们自傲的资本,也是他们给小皇帝撑腰的最大底气,在朝堂上偶尔“失个言”没人敢真的追究。
一如当下,这位北疆武将的话就像没有说过一般,风过了无痕,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地略过。
只有他的好友及时制止住了他继续冲动的行为。
是啊,暂时就只能这样算了。
若清流派没有被拉下水,他们此时大概已经化身诸葛连弩,恨不能与杨党当朝撕个你死我活。但……如今的清流派也面临着一样的局面。他们虽没有旗帜鲜明的和杨党站在一起,可想法是差不多的,恨不能朝廷不再追究此事,这样他们才能从之前的风波里安然退场。
越泽越大人站在大理寺卿廉深胖胖的身子后面,表情复杂。在这一刻真的到来前,他以为他肯定会为他的老师幸免于难而高兴,可如今看到了这样的局面,他却只有思绪万千。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可他就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以前在书院读书时,夫子说“我们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时的越泽坚信黑既是黑,白就是白,哪里来的那么多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如今他才发现,真的会有这种进是黑、退也是黑的难择局面。
而他,无形中也在这件事里推过手。
越泽下意识地朝斜后方的连亭看去,这位生来俊美的督主,如今依旧如花晨月夕。神姿高彻,似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他长身玉立,就站在那里,既不畏风雨,也不惧前路。就好像如今的事不会对他的坚持有任何影响,做了就做了,他从不后悔。
因为他早晚有天会让杨党为他们做过的每一件付出代价,后悔终生!
他只是……
呃,坚定不移地秀着他装金饰玉的金荔枝带下缀着的一枚刻着狐獴的玉佩。
如果越泽没有理解错的话,以连大人一贯的行事作风来说,这,这不会是他那个宝贝儿子给他的吧?
是的,这就是。
絮果连续赢了三次小红花大赛的奖励,他一直都攒着没有买任何东西,只最后一次,也就是在昨天,他才和连亭说他想买一枚他早就看好的玉佩。上面雕刻的是非常难得的狐獴样式,他在上次去开源寺的时候就已经看好了。
三次的奖励加上絮果平日里攒的一些零花钱,刚刚好够买下那一枚古朴又有新意的玉佩。
连亭本还以为儿子这是打算自己戴,答应他下次旬假就带他去买。没想到儿子一脸失落地说,必须得等下次吗?可我想这次就送给阿爹。
连连亭自己都忘了,隔一天的早朝就是他的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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