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腾升起的热雾让镜头后面傅芜生的脸变得朦胧不清,他用筷子将挂面搅开,等面熟的几分钟,他动作熟练地煎鸡蛋,切葱花。
张星火连吃面的镜头都要拍下来,赏南静静地看着,仅仅只是看着,他就从孟冬身上感受到了一览无余的孤独感——翻滚的开水,天然气从管道里输送的声音,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都在细致又积极地描绘着男人的孤独。
同时,赏南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傅芜生在业务上巨大的差距,中间简直隔着数条他无法跨越的鸿沟。
傅芜生的演技看不出丝毫的表演痕迹,他一进入拍戏状态,他就成为了孟冬。
像傅芜生这种级别的演员,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他演起孟冬来,洗菜切菜,煮面拖地…都没有任何的违和感,他都做得很自然,好像他平时就是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
孟冬的面煮好了,他把面挑到了碗里,淋了几勺热面汤,撒上葱花,铺上鸡蛋,端着面在布套洗得发白的沙发上坐下。
他将面从筷子挑起来又放下,反复好几遍,让面条凉得能快点。
赏南光是看着监视器的画面,就觉得那面烫嘴。
孟冬将面条大口喂进嘴里,他吃得满头大汗,屋子里只有他吃面的声音,窗户外面最后一缕昏黄的光线在孟冬的侧脸留下一块光斑,从脸颊到下颌,慢慢移到了布满汗水的颈项,等面吃完,光斑消失,天也彻底黑了。
张星火喊了卡。
赏南看着傅芜生的助理跑过去又是递毛巾又是递水,久久回不过来神,这也太神了,时间卡得刚刚好,吃面的时间要配合着这丝光线最后消失的时间,还要配合着这个镜头的时间,但傅芜生愣是把握得不多一秒,也没少一秒。
在看着孟冬的时候,即使对方一句台词都没有,他都领略到了那种细细密密的孤独,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赏南对傅芜生本人的情绪。可镜头一切,傅芜生回到了他冷淡得不近人情的前辈角色,让赏南心底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怜悯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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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星火在和几个副导回看刚刚拍的镜头,场务在准备下一个要用到的场景。下一场戏是李岩一家三口的戏份——李岩的酒鬼爹不知道从哪里晓得了张美媛要送走李岩,回到家对她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李岩出来护着,酒鬼爹的拳头全部都转移到了李岩身上,李岩再一次被打了个半死。
为了控制成本,李岩家内部结构看起来似乎是小区居民楼的一楼,和孟冬所住的铝板棚子完全不同,其实就紧紧相邻,但看里边看不出来。
傅芜生还坐在自家那破沙发上,他助理递了东西过去,很快,傅芜生的指间点燃了一根香烟,他深陷于沙发中。
一抬眼,看见赏南背着手在灶台边上转悠。
对上傅芜生幽深的视线时,赏南后背一凛,他清了清嗓子,慢慢踱步到傅芜生脚边的小板凳坐下,“傅老师之前不是说戒烟了?”
“是戒了。”傅芜生将烟移走,直接在水泥地上摁灭了。
他睁眼说瞎话,和他不熟的赏南也不好意思追问。
“马上放饭了。”傅芜生朝赏南身后看过去,一群人搬着好几个泡沫箱子放在地上。
赏南:“……”傅芜生看出来了,看出来他围着灶台转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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