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家里有多少钱,又给你铺了几条路,你不学习,将来总会遇见解决不了的麻烦。到时候你去依靠谁?如果你还想跟我做朋友,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好好读书,好好听课,认真学习,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庄理把司冥的英语书摊开,指着第一篇课文,半威胁半勒令地说道:“给我早读。我将来是要考Q大的,我希望你也能考上Q大。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很珍惜咱俩的缘分。高中毕业,我还想跟你读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你要是觉得我事儿多,你就继续睡觉,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
司冥看着全新的英语课本,心里一阵纠结。
高兴、痛苦、沮丧、期盼等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内心反复煎熬,最终汇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没想到小卷毛竟然会把自己当成唯一的好友,还与自己约定一起考大学。
他是一个看不见未来的人,然而今天,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未来的道路似乎被一豆灯火照亮了一点,也延长了一些,探向一个足以看得清的目标。
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或许他的病情不会恶化得那么快;或许他还能与小卷毛享受一两年的大学时光。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拼搏,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向前奔跑,在短暂的青春里留下一抹绚烂的色彩。
当他再也无法站起来的那一天,哪怕心中痛苦无力,他也能凭借这抹永不退色的记忆去对抗绝望。
想到那样的未来,司冥尚且挥动自如的左手竟也微微颤抖。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振奋和激动。
“好,我们一起考Q大。我现在就让外公给我请家教。”司冥拿出手机给司老爷子发短信。
那头很快打来电话询问情况,不知想起什么竟哽咽地哭了,连声说着“好好好,外公马上给你请,你别放弃自己”等话。
司冥怕自己的秘密被小卷毛发现,偷偷摸摸把音量调小了一点。
庄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扯了扯他苍白的耳朵。
原本还有些小低落的司冥耳朵立刻变红了,挂断电话之后像打了鸡血一般,用指头点着一个个单词,开始大声朗读英语课文,把讲台上的周老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钟星云连忙撇开头,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
修钺听见司冥洪亮的读书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眸色十分阴冷。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庄理也看了过去,隐秘地勾了勾唇角。
这堂早自习全班大概只有司冥是在全心全意学习,别的同学时不时便朝空着的三个座位看去,那里原本应该坐着滕轩、黄喆、方毅博三个人。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结束,一名爱打听八卦的同学举起手机喊道:“快看教务处最新发布的通知!有九个人被学校开除了,其中就有滕轩、黄喆和方毅博!”
教室里炸开了锅,有人不信,有人惊呼,还有人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偷笑。
一口气开除九个学生,这在别的学校都属于极其罕见的大事,更何况在崇明?
要知道,崇明的孩子绝大多数出生于权贵家庭,拥有难以想象的广阔人脉和势力。所以,哪怕某些孩子犯了大错,校方也只是小惩大诫、轻拿轻放,谁都不敢得罪。
一连开除九个人,这样大的动作绝对开创了崇明的历史。
校长疯了吗?
被开除意味着人生履历出现污点,这些孩子的家长怎么可能同意?
而且这九个学生家世都很显赫,如果联合起来对付崇明,崇明根本招架不住。校长跟哪儿来的底气?
同学们全都懵了。
修钺立刻就把今天早上父亲的训斥与这九个人的开除联系起来,继而想起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昨天分别的时候,黄喆和方毅博曾口气阴森地说要给庄理一个教训,还说要拍视频毁了对方云云。
然而一夜过去,庄理好好的,他们几个却莫名其妙消失了。
GAME OVER——这两个血红的大字忽然跳进修钺的脑海,让他心脏猛地揪紧。
现在发生的一切,庄理其实早就知道了吧?否则他不会写那么一篇日记。甚至于这九个人会被开除也是他的手笔!谁在帮他?
除了司冥,修钺想不到还有谁具备这种实力。
但是为什么?司冥为什么对庄理这么好?
修钺敏锐地意识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古怪,值得深入挖掘,或许到最后,他能发现惊喜。
与此同时,全班同学也都联想到了庄理今天早上发布的日记,心里划过一阵又一阵寒意。
他们平时应该没有得罪过这位隐藏大佬吧?
才一天就把滕轩他们几个整得连学都没法上,庄理的手段也太可怕了!他一个无依无靠的拖油瓶,说翻身就翻身,说整死谁就整死谁,他哪里来的能量?他是怪物吗?——
与此同时,庄馨提着一个保温桶,正坐在学校的保安室里接受严密盘查。
昨天晚上,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藤家,先后把滕轩和滕伟带走。凌晨四点多,滕伟被放了回来,滕轩却不见踪影。
庄馨心慌得不得了,跑上去询问情况,滕伟却勒令她今天一定要来学校看看庄理,然后把具体情况告诉他。
于是庄馨就来了,提着保姆熬好的一锅粥,满心都是不耐烦。
“我是他妈,我怎么不能进去?要我把户口本给你们看吗?”
“不用户口本,身份证拿出来就行了……嗯,我们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请稍等,我们给庄同学打个电话,问问他本人的意愿。”气质异常威严的保安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语气十分恭敬:“好的,我们明白了,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眼前。我们这就派人把您的户口迁出来。好的,您好好上课,我们会处理妥当的。”
挂断电话之后,保安一挥手,庄馨就被撵走了。
她气呼呼地走到路边,把保温桶扔进垃圾箱,给滕伟打电话抱怨刚才的事,一个劲地骂保安狗眼看人低,又骂庄理没良心,连妈都不认。
滕伟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嗤笑道:“庄馨,你真的听见那些人说要把庄理的户口迁走?”
“是啊。”庄馨尚未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B市的户口是最难调动的,那些人却说迁就迁,你就没想过你儿子哪里来的能量?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被周老师叫到学校,庄理对你说的话吗?”
“哪句话?”庄馨愣住了。
“回来之后你连续嘲笑了好几天的那句话。”滕伟提点道。
庄馨不以为然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无比艰涩地说道:“是那句吗?如果以后我要见他,还得向政府打报告?”
“没错,就是这句。庄馨,你不觉得你今天的处境和这句话一模一样吗?你儿子想离开你,立刻有人帮他迁户口;外人想见他一面,还得经过层层盘查;就连你这个当妈的,不经他同意,保安也不放行。你觉得学校有这个权利吗?很明显,他们没有,但政府有。”
被提点过后,庄馨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那个保安的气场很不对劲,太冷酷也太威严,像个当官的,而且腰后还凸起一块,看形状是一把枪!
“不,不会的。”庄馨抖着唇瓣说道。
“会,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儿子出息了,但他已经不要你了。恭喜你失去了这辈子最大的依仗。你回来,我们离婚。”滕伟痛痛快快地挂断了电话。
知道庄理根本不管这个妈,滕伟就放心大胆地把怒气宣泄在庄馨身上。
一切祸根都是这个女人埋下的!
庄馨扶着垃圾桶慢慢坐下,愣了好一会儿才抱住脑袋痛苦呻.吟,继而站起来,不顾脏乱疯狂去翻找被她扔掉的那个保温桶。
然而脏了就是脏了,扔了就是扔了,就算捡回来,别人也不稀罕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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