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冥用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末了对站在门口的仆役吩咐:“把管家叫进来。”
池诚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以为大哥会让管家带自己去财务室领钱。
管家弯腰弓背地走进来,毕恭毕敬地问:“大帅,您有什么吩咐?”
“你等会儿去找《公报》的主编发一条告示,就说从即日起,我池冥与池诚已划清界限,各自为安。池诚在外所为,我池冥一概不承担责任。池诚所欠外债,我池冥一律不帮助归还。池诚所娶之女子,与我池冥乃至于大帅府没有丝毫关联。池诚的池与池冥的池,自此以后是两姓,不属一家。”
池冥沉声问道:“记住了吗?”
管家唯唯应诺:“记住了。”
“记住了就去发公告吧。”
管家转过身匆忙走了。
池诚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脑子里一片仓皇、茫然、恐惧。
他明白,这条公告一旦发出去,自己将陷入十分难堪的境地。以往巴结奉承他的那些人,全都会离他而去;曾经奢侈无度的生活也将成为泡影。他真会成为全上海的笑话。
“大哥,要不是我娘,你早就死了!”他咬牙切齿地提醒一句。
池冥语气淡淡:“这些年,要不是我撑起这个家,你和你娘早就饿死千百次了。你们如今能富足地活着,全都仰赖我的庇护。你要与我算账是吗?那好,你坐下,我们慢慢算。”
池诚:“……”
他不敢坐下,他知道这笔账算不清。
池冥曲起指关节敲击桌面,冷酷地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理所当然地认为池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你留洋的钱从哪里来?你购买锦衣华服的钱从哪里来?你大宴宾客的钱从哪里来?你豢养女人的钱从哪里来?你清闲多金的工作从哪里来?你身边阿谀奉承的狐朋狗友从哪里来?”
池冥抬起头,逼视池诚,缓缓问道:“没有我池冥,你算什么东西?”
池诚露出屈辱的表情,却迟迟不敢说出与大帅府彻底决裂的话。他太明白池家二少的身份能为自己带来多少便利。
池冥又问:“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叫板?”
池诚低下头,把嘴唇咬出了鲜血。
池冥指着门口勒令:“你给我滚出去。”
池诚立刻便滚了。
“噗嗤!”庄流云喷笑了一声,然后慌忙捂住嘴。
池冥淡淡瞥她一眼,并不生气。池父很看重嫡庶之分,从小便把两个儿子分开教养,所以池冥与池诚本就没什么感情。
餐厅里安静下来,唯有小橘嗷呜嗷呜啃小鱼干的声音。
庄理又往地上扔了一个小鱼干,然后拿起调羹,舀了一颗肉丸子,稳稳当当地送到池冥唇边。
“他刚才没吃饱,我得喂喂他。”庄理在心中说道。
7480讥笑道:“主人,说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呢?”
池冥却愣住了,片刻之后哑声询问:“小宝,你是在给哥哥喂饭吗?你知道哥哥没吃饱?”
庄理一言不发,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池冥立刻把肉丸子吃进嘴里,眼角眉梢挂满喜悦。
庄理等他吞掉肉丸子便又舀了一勺鸡蛋羹,再次喂过去。
池冥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只觉得这桌饭菜越嚼越香。
给弟弟喂了几年饭也没得到过这种待遇的庄流云彻底酸了。她哀怨地说道:“小宝都没给姐姐喂过饭。”
池冥一边揉着少年毛茸茸的脑袋一边问:“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喂饭?”
“是啊。”庄流云噘了噘嘴。
池冥抑制不住地笑了。他知道,自己对少年而言是特别的——
陈宣廷紧赶慢赶地抵达保定,在庄家老仆的帮助下追缴被庄聪挥霍出去的财产。
“庄小姐的绣画少了一幅,我需要你好好想想它在哪里。”陈宣廷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周围站着一圈拿枪的士兵,脚边跪着鼻青脸肿的庄聪。
庄聪哭哭啼啼地说道:“长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从来没动过小妹的绣画,真的。您放过我吧,我知错了!我给您磕头还不行吗?”
他砰砰砰地磕头,很快就把自己弄得满脸是血。
陈宣廷用食指和中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冷眼看着庄聪的表演。
把庄家里里外外搜了很多遍的几名士兵兴匆匆地跑过来,捧着一幅满是污迹的绣画说道:“找到了,这幅画被他们家的下人拿去铺麻将桌了。我们还找到一张庄小姐的婚书,您看看。”
陈宣廷连忙站起来,急走两步去接绣画,看清上面的污渍和烟头烫出的几个黑洞,本就阴鸷的眼瞳立刻漫出煞气,快速读完那张由庄聪单方面拟定的婚书,面容更是一片森冷。
这人竟然把庄小姐嫁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前清老太监!这太监去年才打死了自己刚过门的妻子,因此还上了报纸。
陈宣廷收起绣画,撕毁婚书,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对准庄聪的面门就是狠狠一脚。
庄聪鼻骨断裂,鲜血迸溅,满地翻滚。
陈宣廷大步追过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一次又一次踢踹庄聪的腹部。
庄聪起初还捂着肚子大声哀嚎,到后面气息已渐渐弱了下去,陈宣廷却始终不曾罢手。他全然没把人命放在眼里。
他是情报官,说白了就是特务头子。杀人如麻、嗜血狠辣才是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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