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扯妹妹衣袖,脸上满是轻松的笑意:“来来来,陪哥哥走起来,覃老说每天散步对身体好。咱走着。”
他推开门,走进瑰丽的夕阳中。
庄小慧看着他的背影,心胸也似绚烂天际一般开阔。
这天晚上,亢奋至极的庄小慧整宿没睡着。
每晚都会被噩梦侵袭的凤冥也做好了睁着眼睛熬到天亮的准备。他不敢闭眼,因为放任自己睡得太沉的后果是失去对大脑的掌控。到了那时,他的潜意识会将他带回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院子中间有一口漆黑的深井,井底连通黄泉,里面不断传来冤魂的嘶吼和呻.吟。
仔细听,那些冤魂中有他的母亲,外祖父、外祖母,甚至还有婴儿的啼哭……
一颗颗头颅和一蓬蓬鲜血像泉水一般从井口处喷涌,地狱业火伴随着四处流淌的血海,慢慢将凤冥包围。
在梦里,他会被火焰灼烧身体,并再一次体验到饥饿难耐、挖心蚀骨之痛。他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苦难都会重演。
这个梦不曾间断过,只要凤冥睡着了,它就会如约而至。
它像个地狱,把凤冥困在人间。
但是今天晚上,凤冥却没有抑郁消沉,也没有坐在书桌前连夜批复奏折,更没有跑到练武场宣泄满身精力。他正捏着两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然后试着在烛火上燎了燎,又在滚水上蒸了蒸。
纸条上的字还是那些,烟熏火燎后没有多一个也没有少一个。
凤冥想尽办法都没能发现机关,只好仔细研究纸条上的语句。他的全部心神都用来解析这些语句的含义,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结果就是他自己把自己催眠了。他的眼皮子慢慢耷拉下去,然后沉沉入睡。
今日的梦境格外不一样:没有棺材盒子一般的小院,也没有连通地狱的深井,更没有冤魂的啼哭和嘶喊,只有一个个连成诗句的漂亮字迹在白色天幕上滑过。
凤冥追着这些字跑了整整一夜,在梦中累了个半死,醒来的时候天色依然昏暗,看看座钟却已经是翌日寅时,快上朝了。
凤冥连忙坐起来,却完全感觉不到惯常的眩晕或疲惫,那两张纸条被他下意识地摆放在枕头边,用一块玉佩压着,并未产生折损。
凤冥大松口气,连忙把纸条卷成小卷,塞进荷包。
跨出寝宫,看见微微泛着白光的天边,他竟头一次觉得这座皇宫的晨曦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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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玉贤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
她昨天晚上喝醉了,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的闺房里,脑袋疼得快炸开。
她的母亲李氏天不亮就跑过来,指着她的鼻尖叱骂:“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危险!要不是我派人满城找你,你差点和几个男人睡在青楼里!”
余玉贤终于找回了记忆,辩解道:“娘,那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同情我的遭遇,说是要请我喝酒解闷。”
“喝酒解闷就能去青楼吗?你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若是喝到忘形,被人看出来——”
说到这里,李氏及时打住了后续的话。
余玉贤也逐渐意识到昨天晚上自己有多危险。满楼都是干那种营生的姑娘,若自己喝醉之后被人发现了女子身份,说不定会被当场……
余玉贤越想越害怕,额头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李氏看见她完全失去血色的脸,反而心软了,安慰道:“没事,家里的仆人发现你的时候,你只是趴在桌上睡觉,什么都没干。以后不要再去喝酒了,也不要再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余玉贤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说道:“娘,我被革职了,现在的我除了写得一手好诗,作得一手好文章,还有哪点叫人欣赏?我若想重回仕途,必然要广结人脉寻找出路,而广结人脉必然要去参加各种聚会。娘,文人的聚会哪有不喝酒不上青楼的?”
李氏也知道文人圈子的风气,于是一筹莫展。
“干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被革职了?你是不是被冤枉的?”她满怀希冀地问。
余玉贤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皇上还真没冤枉她,圣旨里写的那些罪状条条款款皆有据可查。
怪只怪她感情用事,头脑发热,凤瑜一求,她就什么都答应了。窥探帝踪是大罪,莫说革职,皇上斩了她也是可以的。
李氏一看女儿的表情便知道皇上没有冤枉她,这也意味着女儿想回朝堂难于登天。
“不能当官,又不能去文人的圈子里混,你以后怎么办呢?别忘了,你如今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答应过你爹要光宗耀祖的。”李氏掏出手绢抹泪,心里涌上无尽悔意。
余家若是败在女儿手里,她都不敢去地府与老余家的列祖列宗见面。
余玉贤也想到了父亲临死前的嘱托,双拳不由紧握。
“娘,您放心,我不会让余家垮掉的。这么着,我先好好打理家中产业,然后再慢慢寻找出路。所幸您把我当成男子养大,我如今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倒也方便。有了钱,日后疏通关系重回朝堂也容易一些。”
除了打理家业维持生计,余玉贤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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