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罗垂头聆听,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却随意摆弄着那些照片。他先把高一泽和王伟的照片拨到右边,把高一泽的放在上面,王伟的放在下面,边边角角对整齐;再把赵开和毛小明的照片拨到左边,两张都放在下面,与王伟的照片齐平,上面与高一泽齐平的地方却空着。
摆放好之后,他把照片全部打乱,又按照同样的方位和顺序摆了一遍,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是的,不是紧张、慌乱、恐惧,而是无聊,实实在在的百无聊赖。
对上这样的他,庄禛除了恨得咬牙,什么都不能干。他向来傲人的自制力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用力拍打桌面,低声怒吼:“你到底与凶手是什么关系?你是如何知道他的杀人计划的?说清楚了我们或许能帮你减刑,不说清楚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想必你坐牢的消息一定会传遍网络,届时你就真的臭名远扬,永无翻身之地了!”
最后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梵伽罗的某根神经。他五指轻轻一划便把所有照片归拢在一处,继而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庄禛。他的脸庞苍白无比,他的嘴唇鲜红似血,但最夺目的依然是他那双眼睛,黑,纯粹的黑,深彻的黑,几能勾魂。
慵懒而又漫不经心的笑容从他的脸上退去,他身体微微前倾,逼近了庄禛,呼吸勾缠着对方的呼吸,一字一句开口:“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好,我告诉你,我是看见的。”
只这一句话便让庄禛、罗洪、刘韬、宋睿等人全部屏住了呼吸。交锋多次,本以为最难攻陷的对手却在猝不及防之下选择了坦白。为什么?是哪个点触及了他的心理防线?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庄禛和宋睿,但现在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只能全神贯注地聆听梵伽罗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桩连环杀人案能不能告破,成败在此一举!
“你是怎么看见的?凶手是谁?”庄禛抛出一个引子。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梵伽罗盯着庄禛看了两秒,忽而又浅笑开了。
庄禛的某根神经已崩到极致,满以为可以松缓一下,却被这句一百八十度转折的话骤然割断。他颈侧的青筋急速鼓跳着,再开口时仿佛能喷出火来:“梵伽罗,你在耍我?!”
“我耍你做什么?好玩吗?”话虽这么说,但梵伽罗嘴角不断加深的笑弧却表明这的确很好玩。
在庄禛快要气爆的临界点,梵伽罗又凑近了些许,鼻尖只差一线就能抵住对方的鼻尖,轻声开口:“我当然是用眼睛看见的,但那只是一些模糊的光影和片段,并不真切,又怎么能告诉你凶手是谁。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并不需要任何实质性的接触,只需一丝灵光或一个闪念,就能获悉很多东西。他们的眼睛能洞穿过去、明晰现在,堪破未来。他们能透过你的眼看见你之所见,也能透过你的鼻嗅见你之所闻,亦能透过你的舌尝见你之所尝,甚至能透过你的心窥探你之所想。”
梵伽罗伸出粉红的舌尖,在自己殷红的唇畔轻轻一舔,原本漆黑的瞳不知何时竟变得空濛潋滟,彷如一个妖物。
他的话毫无逻辑又概念模糊,叫人根本搞不清楚他在表达些什么。但所有人都没有办法不去看他,不去听他,不去想他。当他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没有人能够抵挡这种勾魂摄魄的魔力。
庄禛被这个人的呼吸吹拂着,不能寸进也不能后退,整个身体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磁场牢牢包裹,只能定格在原地。他的表情依然冷硬,双瞳也始终锐利,但是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却从他的腮侧悄然蔓入脖颈,暴露了他不受控制的烦乱的奔腾的心绪。
梵伽罗再次靠近,当鼻尖快要碰触到庄禛的鼻尖时却微微偏头,笑睨着他,继续说道:“只要我愿意,你的感知就是我的感知,你的思想就是我的思想,你的过去就是我的过去,你的现在就是我的现在,而你的未来,亦可以是我的未来。你有六感,既眼识、鼻识、舌识、耳识、身识、意识;而我有八感,在六感之外还比你多了一个末那识和阿赖耶识。你只能调动身体去了解这个世界,而我却能调动全部感知乃至于我的意识,去探索一切未知。世间所有,皆为我之媒介。”
梵伽罗缓缓后移,与此同时,那层无形无迹的磁场也在消退。身为被磁场掌控的猎物,这种感觉玄而又玄,令庄禛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梵伽罗红唇微张,徐徐说道:“像我这样的人,似乎被外界称之为——灵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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