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来说,如此规格招待一个小家碧玉的千金,委实是匪夷所思;但问题是,自垂拱元年掌权以来,女皇行事似乎就不是什么常理可以约束的……
耗费重金修建明堂是符合常理的吗?大张旗鼓搞祥瑞是符合常理的吗?平均一年换一个年号,两年换一个尊号是符合常理的吗
都是在武周朝混了好几年的老官僚了,米家主君虽然位卑言轻,好歹也摸准了当朝君主的路数——女皇虽然在朝政上精明强干,不逊于人;可一旦牵涉到玄学祥瑞什么的无稽迷信,那上头也是相当之迅速,实在难以预料。
况且,女皇上头之后只要稍稍魔怔,那以她的心气魄力,能折腾出的事情还就真正是纯粹的未知数——毕竟冯小宝这种货色都能受命带兵,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自武氏掌权以来,朝野贤士们领教过太多次谄事鬼神伪造祥瑞的武周震撼,而今大抵已经麻木不仁,在习惯中形成了怪异的自然。
所以,派堂堂昭仪寻访八字相和的才女,这种事虽然听着相当魔幻,做起来更觉得魔幻,但只要想想皇帝历年来对迷信玄学的态度,那似乎……还真不怎么魔幻了?
米家主君通前彻后想了一遍,虽然大受震撼,但只能勉强开口:
“你可打听得确实……”
“应当不错。”张夫人自己也觉着有些荒谬,只能小声回话:“昭仪贵人虽然半吐半露,但意思是清楚的——兰芳这孩子命数恰与陛下相和,是什么‘枯荣一系’的命相,一荣俱荣,密不可分。”
虽然口口声声“昭仪贵人”,但以上官婉儿的城府,当然不会清楚明白的指出才女与皇帝“一荣俱荣”;张夫人这种种的理解,不过是在交谈中被上官氏的某些话术稍稍引诱,再由李道长等专业人士巧妙引导,自然而然便脑补出了这些自以为是的“见解”——而且深信不疑。
但米家主君可绝想不到这一层。他对自家妻子还算信任,听到这话便实实在在信了七八分。于是沉吟斟酌良久,终于摇头感叹:
“如果确是实情,那恐怕真如昭仪贵人所说,我们家的女儿要大贵难言了!”
他缓了一缓,低声向妻子解释:
“陛下风裁峻肃,御下极严;即使是宰辅重臣、椒房贵戚,只要稍稍触及忌讳,都会遭受极重的惩处。所以宦海风波,真是不可揣测。但唯独奉命为圣人测星象、请祥瑞,造作这些玄学秘术的方外之士,却总是蒙受格外的宽纵;纵然犯下极大的过错,往往也只是一笑而过,不会有什么大的惩处……”
说到此处,米家主君心下微松,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
米氏夫妇拳拳爱女心切,固然渴盼着女儿能尊贵荣宠荫蔽家族,但自知本家底蕴太浅根基不足,最为关心的还是这尊荣富贵之后难以揣测的风险,唯恐亲女儿被卷进是非之中。而对这样只求自保的心愿,所谓“枯荣一系”的命相,便真正是上天赐予的珍宝,无与伦比的玄学保命符了。
以过去种种迹象来看,皇帝在封建迷信上的魔怔那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绝对的确凿无疑;所以,只要有这么一份玄学中稳妥之至的保命符在,哪怕至尊狂性大发手持两把菜刀从凤阁鸾台一路砍到太极宫正门,也绝不会伤触到米家千金的半根头发。
正因为这份确信,米家主君自习想透了整个关节,立刻便觉心中大定,神思安稳,表情松弛了下来。倒是张夫人不明就里,依旧有杞人忧天的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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