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这世上从不在无因之果。垂老之人渴望寿考绵鸿,重病之人渴望体健安康,是我救济了他们,才使他们从老病死的苦难中解放。”
“你,”他指向温衍,“爱人罹患绝症,无药石可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死亡。”
又转向赵艺成,道:“而你……”
赵艺成立刻打断他,“我怎么了!”
“翁子玄”看着他,冷酷而悲悯地一笑。
“人生在世,不正如身处荆棘之中么?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至于我,晚年身染沉疴,疲癃残疾,虽苦苦炼丹修真,却仍不得益寿延年。所幸如今,我已成地行之仙,逍遥于人世间。”
“再看这些人,或孤独鳏寡,或孑然无依,或缠绵病榻。睹物兴情,感慨系之,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赵艺成扬声反驳,“明明是你欺骗了他们,害得他们都变成了怪物!”
“那又如何啊?”“翁子玄”仰天一笑,“他们身康体健,不比之前松快吗?他们亲如一家,不比之前舒心吗?”
“为人之时,他们劳苦一生,养儿育女,老来却未见得有福报。超脱人躯之后,他们得到的快乐,却要多得多。”
再一次,帷幕徐徐拉开,掌声雷动。
在隆隆音乐声中,身穿深红金线刺绣寿衣的人们站在那里,高歌一曲《欢乐颂》。
“馫靐灥癵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庞大的变奏曲充满庄严的宗教色彩,虽然原曲中“欢乐女神”四个字被替换成难以形容的诡异发音。但瑕不掩瑜,丝毫不影响这支合唱的光明灿烂、气势恢宏。
脑髓在激烈颤抖。
无言的快乐。
伪装的快乐。
神圣的快乐。
空虚的快乐。
短暂的快乐。
痛苦的快乐。
难以计数、无法辨析、纠缠混杂的属于人类的复杂感情,顺着大脑的每一寸沟壑纹理穿梭不息。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灿烂笑容,他们每个人手上倒捧着的遗像上,也露出了硕大的笑脸。
“你们也来吧。”“翁子玄”朝两人伸出手,“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茫茫人世间,众生皆苦。”
“唯有证悟大道,方能涅槃解脱,自此不知老之将至、病之将至、死之将至,永远沉浸在无上的快乐之中。”
若能出离诸般痛苦,无忧无怖,自然是很好很好的,温衍想。
但是作为代价,要变成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只有行尸走肉,才能做一场永远不醒的美梦。
他回忆起自己与古蝶异神举行神婚时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他和江暮漓又回到了以前的幸福时光。
他真的很想长梦不复醒。
但是,一旦做了这样的选择,自己之前和江暮漓经历的一切,生时相遇的甜蜜,死后离散的苦泪,好像都变成了笑话。
厚厚的幸福浮沫之下,是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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