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秦老板不认识你,你就别上去了,在下面等我吧。”
江暮漓点点头,“好,我等你,你一个人小心点。”
温衍笑了一下,“什么小心不小心的,就是去拜访以前善待过我的一位叔叔而已。”
他踏上了这栋老式居民楼的台阶。
灰色的水泥地面,贴满小广告的白墙,光线昏黄的感应灯,和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一点点重合。
当时,他被秦老板从香烛店带到这儿,湿冷的冬天冻得他手脚发麻,但一进楼道,风再也吹不到他身上,感应灯摇摇欲坠的光芒也有了温度。纵使破旧简陋,却是一方能为他遮蔽寒冷的栖身之地。
温衍弯了弯嘴角,心中温暖又感伤。
秦老板家的房门是那种最常见的防盗门,红棕色的漆面已经不复当年的光泽,上面贴着的那张福字也已褪尽颜色,斑驳残破。
秦老板避讳的事和他信奉的事一样多,他很重视全家人的福气,加上自己就是开香烛店的,贴在门上的福字理应是崭新的、挺括的、鲜亮的。
当年那抹象征团圆与幸福的鲜红,几乎像根针一样扎进了温衍的眼里。
温衍实在想不通,他如今怎么会放任这么一张残破不堪的福字贴在门上。
他是不在祈盼妻儿的福气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不再坚持之前忌讳和信奉的一切了呢?
温衍按耐住脑海中乱麻般蠕蠕滚涌的思绪,抬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到第三声的时候,屋里传来“来了来了”的声音,由远及近,门一开,一个两鬓微霜的瘦削男人探出头来,黄浊的眼珠朝温衍身上一骨碌,客气地开了口:
“请问您是找哪位?”
“老板,您还记得我吗?”温衍紧张道,“以前常来您店里买东西的小温。”
秦老板愣了愣,枯瘦的脸上绽放出满到溢出来的笑容。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现在是大小伙子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他边说边把温衍朝屋里请,“来来来,快进来,进来坐。”
温衍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一点。
秦老板的家里异常干净整洁,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而且这种干净,不是在卫生层面,而是家具摆设极其的少,少到视觉上都觉得空荡荡,除了满足最基本生存需要的用品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个家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
闹哄哄,乱哄哄,堆满了玩具、书本、零食和各种生活用品,却充满了温馨的烟火气。
温衍一阵迷茫。
“喝吧,刚给你冲的。”
一杯热巧克力奶递到了温衍手边,香甜的气味驱散了胸口郁结的阴云。
温衍记得那天晚上秦老板一把他带回家,就立刻让老婆给他泡了杯热巧克力奶,喝了好暖暖身子。
“对了,阿姨呢?怎么没见到她?她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秦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她已经得到了解放。”
温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解……放……?”
“嗯,解放。”秦老板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憧憬,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如今,淑惠的意识已经自由徜徉于至福圣地,她不会再被肉身束缚,体会到愤怒、怨恨、恐惧等等等等作为肉人才有的负面情感。”
温衍手指颤动了一下,“您的意思是……阿姨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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