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发泄了一通,见老父没有反应,先是觉得不忿,渐渐冷静下来,又觉得无趣,丢下一句父皇好生歇息,便匆匆走了。
他此番来,原是想逼着嘉靖帝立下遗诏,传位于自己,可事到临头倒是怯场了,写好的诏书也收纳在袖中没敢拿出来,满肚子忐忑进来,又满肚子恼火出去。
余下嘉靖一人在偌大的寝殿内,心中一片空茫。
他少年登基,至今逾四十五年,与宫女斗,与群臣斗,与儿子斗,与天地斗,到头来却发现自己除了这张皇位,什么也没能得到。
相伴左右的嫔妃,有些早早去了,有些因为当年的壬寅宫变被处死了,剩下的那些畏惧多于敬爱,索然无味。
辅佐朝政的臣子,数十年间,来来去去,唯一算得上贴心的严嵩,却有个想作反的儿子,他本想延续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结果却也不能。
膝下环绕的儿子,早夭的早夭,余下的这两个,资质算不上佳,倒还学会了争权夺利,甚至还想夺权逼宫。
而自己所追求的长生不死,得道升天,终究只能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须发皆白,面色枯槁的老人神色迷惘,仿佛在追忆,又仿佛在思索什么,眼中仅存的清明渐渐涣散,面前似乎闪过无数人和事,又不甚清晰,只有一团团似是而非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着,萦绕着……
文渊阁内,所有人彻夜未眠。
不算大的隔间里或站或坐,挤了四个人。
李春芳和郭朴各坐一边,拢袖对望,愁眉苦脸。
高拱背着手踱来踱去,脸上焦躁毕露无遗。
徐阶睁开眼,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拉长了声调:“我说肃卿啊,你就别走了,我被你晃得头都晕了。”
高拱气哼哼:“都这个时候了,难为元翁还沉得住气,我可没有这份定力!”
“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做?”
高拱想说那我们就冲出去,结果张了张嘴,终是没吐出来。
就在几天前,宫里以皇帝的名义下了旨意,说有事找几位阁老相询,却又迟迟不曾召见,高拱性子急,就遣人去问,结果被告知皇帝正在闭关,谁也不见,但事关重大,一旦出关立刻便要见到他们。徐阶他们都猜想与立储事宜有关,许是皇帝终于想开了,要立太子了,便也不敢离开半步,谁知一连等了几天,都没等到旨意,想离宫,又不让,回来传话的人,只让他们要耐心等待。
要说原本以徐阶高拱等人的聪明才智,是不可能察觉不出里头的蹊跷,但问题在于,他们服侍的不是寻常帝王,以嘉靖帝的前科,闭关修炼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也是常有的事,再加上这次与立储有关,徐阶他们愣是以为嘉靖正为此事烦恼,所以才拒不见人,一直到现在才渐渐起了疑心。
就算不想见他们,也不至于扣着人不让走吧,连门外把守的侍卫也多了起来,这分明是软禁。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宫外又是怎样的情形,几人思来想去,想象出无数骇人听闻的景象,甚至连藩王带兵杀入宫的可能性都想过了,若是赵肃在场,定然会给他们这样的行为下一个结论:脑补过度。
眼下四人起了疑心,却依旧是坐困愁城,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倒是徐阶慢条斯理,一点儿也不紧张:“急也无用,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来了。”
他话放落音,门便被推开,为首的彪形大汉面目陌生,只往旁边一让。
裕王与赵肃疾步走进来。
屋里几人俱是一愣,齐齐望向徐阶:您老成神算了?
徐阶也是愕然,他本指的是嘉靖皇帝会派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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