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耕更机灵些,马上跟着父亲喊:“万公子好!”
朱翊钧咳了一声:“这有些生疏了,也不是外人,喊叔叔便可。”
叔叔?
兴许是他的模样怎么都不像叔字辈,两个小娃娃瞅了瞅满脸胡子的沧桑小贩,又瞅了瞅朱翊钧,眼睛里写着怀疑。
赵肃强忍笑意:“还是唤大哥吧,万大哥。”
“万大哥好!”
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无法弥补皇帝心里的失落。
他不就是不想落肃肃一辈而已,有这么难么?
逛了会儿街,拎了一大堆东西,全是小孩们指名要的糖果玩意,直到赵吉两手差点提不过来,赵耕和赵耘才终于觉得累了,几人便去了临近的茶楼歇脚。
上元灯节,京城里家家都出来看灯,连茶楼里也人满为患,二楼雅座早就被订满了,只有一楼大厅,刚送走一拨茶客,空出几桌来,赵肃几人连同跟在皇帝身边的便装侍卫们一去,立时坐得满满的。
茶楼里不比外头安静,店小二提着茶壶点心四处吆喝,加上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熙熙攘攘,嘈杂不休,乍一望去,还有不少书生打扮的茶客,在那里清谈辩论。
赵肃聆听了一会儿,叹道:“一年又一年,又该到会试了!”
朱翊钧低笑一声:“可惜你当年中探花的风光,我没能见着,俊俏赵郎,风流探花,据说曾轰动一时,传为佳话。”
赵肃睇他:“这客栈里年轻才俊也不少,您不妨先物色物色。”
这似笑非笑的一眼,或许无心,却是风流内蕴,华彩天成,看得朱翊钧心头一荡。
“纵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两人的座位紧挨着,又离得极近,这句话只有彼此听见,赵肃也不知自己怎了,平素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此刻居然被说得脸上一热。
朱翊钧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暗自一笑,浅尝辄止。
隔壁几桌的辩论之声越来越大,就连赵肃他们想刻意忽视也不行。
书生几人,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也有三四十的,但看起来都一脸意气风发,无疑是此番进京参与会试的举子,神情之中挥斥方遒,多是对未来前程的信心。
明代书院林立,自有王氏心学之后,加上海禁一开,商业兴起,民间议政的氛围也越加开放,如雨后春笋,什么论调都冒出头来,颇有百花争鸣的架势。
会试将近,天下学子云集京城,除了金榜题名,谁都想在考试前先博个名头出来,这样的话,能高中当然最好,就算不能,起码也名声在外,于前程有利,再说文人相轻,书生意气,碰到一块了,不让他们说上几句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的茶楼,自然没有什么“莫谈国事”的规矩,相反,茶楼老板们还会专门辟出一块地方,可以让这些学子辩论,旁边供看热闹的旁听,以招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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