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在,在我身边的,必是乔仙或长孙,再不济,还有左月卫。”崔不去边咳嗽边道,语气神色都很淡定,“崔家肯定四处在找我们,现在回去,正可赶上一场好戏。”
“你的乔仙和长孙能及我之万一?”凤霄冷笑,一边走一边嫌弃,“全是骨头,硌人得要命,亏得本座还纡尊降贵,亲自背你,沾了一身雨水,这衣裳也作废了。”
有人背着,崔不去自不会矫情,他吃了许久的风和雨,脑袋也的确有些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将额头抵在对方后颈,体温传递过来,融化了冰冷。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能背本座,也是你的福气。”
凤霄:“信不信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崔不去:“那你待会儿可就看不成好戏了。”
二人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没。
独余墓碑,与墓碑前的灯笼,无言相对。
雨过天晴,月色重现,将灯笼与碑石都染上银白。
绿叶从树梢掉在碑石顶上,积攒在叶心的雨珠随之滑落,顺着墓碑,浸染月霜,似女子带泪的笑。
第102章
因为一个名字,崔家陷入惊涛骇浪之中。
最惶恐的莫过于崔三。
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亏心,见不得光,不容于世,但人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总会有种侥幸逃避的心理,仿佛不去理会,就不会发生更坏的后果。
二十多年过去,他早已将余氏的名字抛诸脑后,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名字又会强行掀开他不愿回首的过去,撕开血淋淋的难堪记忆。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父亲。
崔咏的面色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已经迅速平静下来,看不出任何端倪,依旧是那个沉稳威严的崔氏族长。
崔三的焦虑稍稍缓解。
是了,余氏死去多年,余家早已无人,就算那孩子侥幸未死,活到现在,他又做得了什么?余氏不是别人害死的,她是自己病死的,至于那孩子,崔家的人也没杀他,还留了他一条性命,他若长大成人,对崔家怀恨在心,无论从道义还是实力上,都站不住脚——博陵崔氏,百年望族,出过多少将相名士,家世比多少朝代的皇帝还要清贵,又怎是他能轻易扳倒的?
崔珮冷眼看着他三哥从惶恐不安到松一口气的神情变化,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忍不住问:“三哥,若那凤公子,真是那孩子,你打算如何面对?难道你还打算让父亲出面,为你收拾烂摊子吗?”
崔三吓一跳,愠怒道:“当年的事,我已受了惩罚,至今都被父亲拘在博陵,这还不够吗?打从他出生伊始,我便没怎么见过他,更没对他怎么样,什么叫如何面对!”
他咽了口唾沫,觉得这番话气势不足,心虚有余,便又道:“是他后来私逃离家,否则崔家还好端端养着他呢,他这些年既然活着,却没回来禀告一声,可见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们没追究已是宽宏大量,该他向崔家请罪才是!”
崔珮怒极反笑:“你真说得出口!当年若非你纵容三嫂,趁我离家之时,屡次对那孩子下手,他又如何会受不住折磨,一走了之!当年他才九岁啊,就算有孙大夫帮忙,他一个人,天涯飘零,还能好到哪里去?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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