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的地盘,很显然李沿跟武义等人,都对杨云言听计从,这种情况下,想要一个容卿死得无声无息,那简直太容易了。
至于死因是被洪水冲走,还是跟黄略分赃不均起内讧,等容卿死后,杨云总能编出一个十全十美的理由来,他是皇亲国戚,帝后总要给些面子,哪怕再找个御史来查,对方未必是软硬不吃的硬骨头,能操作的余地就更大了。
所有变数在于崔不去。只有崔不去安全了,他才能安全。
一行人坐在官驿之中,容卿惊魂未定,崔不去似乎读出他的想法,毫不留情又泼了一桶冷水。
“我身边已经折了两个人,你也看见了,他们连我都敢杀,如果这两日半内什么都查不出来,我无法向陛下交代,杨云就会拿你作筏子。”崔不去意味深长道,“你想到或想不到的,都有可能发生。”
容卿心头一寒。
“他们怎会如此胆大包天?就为了侵吞灾粮?!”
凤霄哼笑:“此言与何不食肉糜,有异曲同工之妙!粮仓系国脉,你可知灾粮在灾年价比黄金,黄金都未必能换到买命的粮食,即便洪水退去,那些粮食也可以囤起来,十年八年不会变质,还可以换更值钱的东西。”
容卿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面上微烫,又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
崔不去:“盐、铁。”
容卿失声道:“难道他想造反!”
他初到此地,只当灾情严重,生怕地方官员怠职,恨不得把两只眼睛瞪成灯笼监督他们,后来容卿渐渐感觉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官员们上下串通,沆瀣一气,似乎还存在侵吞灾粮的嫌疑,但也万万想不到,这些人竟丧心病狂至此,事情发展已远远超乎自己的预料。
“未必想造反,但贪渎是跑不了的。”崔不去说罢,望向凤霄,“我倒想请教一下凤二府主,您为何会亲自来到这里?”
凤霄叹了口气:“小崔郎君啊,咱们怎么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你就用这种诘问的语气,和故知说话吗?”
崔不去微微一笑:“故知,您要是现在不说,可得使劲憋着,以后也千万别说。反正,现在性命饱受威胁的人不是我,大不了等左月卫一到,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可怜这位容御史,就要背上数不尽的黑锅,说不定连小命都要丢了。”
容卿虎躯一震,蓦地看向凤霄,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竟流露出小动物的委屈可怜之意。
可惜凤霄连冯小怜都说砍就砍,更不要说对容卿个大男人有半点怜惜之情了。
他的视线,由头到尾,只落在崔不去身上,尤其是,崔不去方才被琴弦割伤,还来不及更衣的手臂上,流连不去,暧昧缠绵,几乎化为实质,灼热崔不去的肌肤。
崔不去的脸黑了。
逗猫逗狐狸都是同样的道理,小动物随着自己手里的芦花杆子跳来跳去时是一种乐趣,可当对方被逗急了要亮出爪子就得见好就收,手上被抓出几道是小事,对方记起仇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凤霄面色一整:“来此之前,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他摸出信,放在桌上。
崔不去拿起展开。
上面只有两行十六字。
其固高陵,如有房屋。
珍物玉胆,君所欲也。
前两句来自《史记》,指的是房陵,也就是如今的光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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