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通,为什么柯屿那么轻易地就带走商陆身上最可贵的品质:理智、自信、沉稳、克制……都不见了。
从冰岛接到商陆时,温有宜几乎不认识自己的孩子。
他那么消沉,头发很长,胡子拉碴,只穿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暗绿色的原野与巨大的蓝冰从视野内不断掠过,过了很久,商陆只轻轻说了一句:“都是假的。”
温有宜以为他是在说那个令他不远万里追来的、传说中具有强大心理疗愈医术的医生。
她问商陆,问明叔,问明羡,问明宝,试图拼凑出柯屿离开的真相,但没有人知道,商陆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只是单纯地、完全孤独地自我承受了一切。
她不知道商陆的痛苦因何而起,便只能在漫长的两年里跟着一起痛苦。时光仿佛回到了他四岁被绑架的那一年,温有宜也是这样从警察手里接过了苍白脆弱无知无觉的他。她搂着他睡在怀里,睁着眼睛不敢眨眼,恐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就会被恶魔带走。当时的她无能无力。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样的无能为力。
从冰岛飞回香港的航班,是温有宜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航班,她不知道商陆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舷窗外一成不变的云层有多久了。温有宜想让他喝一杯热水,转过视线时,看到她亲爱的孩子俯下身,掌心深深地抵着眼眶。
“……我忘不了。”他深呼吸,低哑的声音里浸透了疲倦的绝望。
眼泪从他的脸庞滑下,滴在头等舱深蓝色的地毯上。
温有宜以为他是想忘记柯屿。
·
“我找他……”
瑞塔的声音唤回了温有宜走神的心绪,她回过神来,“你找他,是有急事?”
瑞塔久久地看着温有宜。这是命运的一秒,如果温有宜不是问了这一句,她游移不定的心将滑向放弃的一端,让今天突兀的到访留下一个怪异草率的收尾。
但温有宜问了,她在这一秒做好了准备、拿出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勇气:“他要跟我分手,我找他,是要请他说清楚。”
温有宜蹙了下眉,继而又笑了一下:“你跟陆陆在一起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陆陆从没有提过。”
“戛纳。”
“戛纳?”温有宜诧异地问,心里很快地计算。那是五月份的事了,现在是八月初,三个月,商陆只字未提,何况……戛纳,是陆陆和柯屿重新相遇的地方。
温有宜本能地怀疑,商陆怎么会在戛纳跟瑞塔确认关系?毕竟——任何一双眼睛都看得出来,他对柯屿是如何的难以释怀。
说是当普通朋友,但在柏林,一顿晚餐的功夫,她每提起瑞塔一次,柯屿就失落一次。他失落,商陆便坐立难安地像个学生,要立刻汇报老师说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那晚我喝醉迷路了,请他来接我,”瑞塔平静地叙述,“他心情很不好,我提议找个地方继续喝,他醉得很快,反而是我把他带回酒店房间的。我们接了吻——”
温有宜心里一紧:“然后呢?”
瑞塔紧闭着唇摇了摇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你——”温有宜猛地坐直了身体,几乎就要豁然起身了,但她硬生生按捺住了这种失礼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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