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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几天太艰难了。他认路的方式就是听手机导航,然后沿着盲道慢慢摸索。偶有盲道被占、或者通向一个台阶的情况,难免就要摔个跟头。晕晕乎乎地爬起来,不知面向何方,又得重新定位导航。他像只身走在虚无当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每一步都危机重重。

圣彼得堡纬度很高,冬天来得早,呵气成雾,他一手拿着盲杖,一手牵着大朴,隔不久还要拿出手机,一双瘦弱白皙的手,很快就被冻得僵硬通红。常常会遇到一些热情的好心人,他们说着异国语言,对温郁表达出善意,帮助他走完一段路程。温郁感谢他们,心里却很难不酸涩,被当成极弱者被给予怜悯和同情,让他的自尊心爬满了裂纹。但他也不能表达出来——人家愿意帮助你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还要求什么呢。

偶尔,也会遇到冷漠和嘲讽。民风再淳朴的国家,也会有冷漠的人,这很正常。比如坐地铁的时候,引得周围人惊呼,有人问能不能让他摸摸大朴,温郁就微笑着让他摸。也有人毫不掩饰地表示嫌恶,温郁低着头,将受伤的眼神藏在墨镜后面,带着大朴再往角落里缩一缩。

他在圣彼得堡的一家酒店暂住,之后买房买墓地办手续等很多事情,还得慢慢做。他现在就是一只蜗牛,做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临走前艾柏山给了他一张卡,里面的钱够他后半生使用。他已经在别的国家给自己办了张新的,把钱全转到新卡中,这样他的消费记录就不会被艾柏山发现。

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下雪了。温郁要去看房,给自己穿上了羊绒大衣,戴上酒红色围巾,又给大朴套了一身新衣服,带着他出门。因为他要买墓地边的房子,这样的房子几乎都远离市区,他一路换乘地铁和公交,花了几个小时才来到那里。

看房子的过程也很不顺利,毕竟他不能“看”,只能摸。卖方嫌弃他太“磨蹭”了,焦急地一边踱步一边小声嘟囔,终于还是没忍住,说:“瞎子就随便买吧,又看不见,住哪不是住。”

温郁:“就凭您这句话,房子再好我也不会买了,您请回吧,感谢您为我花费的时间。”

那人被噎住,恼羞成怒:“妈的,瞎子住墓地,不光眼睛有问题,脑子也有问题。”

说完大步走了,留着温郁静静地站在积雪的路边。大朴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对着他离去的方向狂吠。

温郁蹲下来,摘掉口罩,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摸了摸大朴的狗脑袋:“没事,好宝宝,我们不生气。”

这里很偏僻,他花了很长时间走回了公交站,在黑夜中等着最后一班车。

终于等到了末班车,司机却不让大朴上车:“狗不可以上来。”

温郁:“这是导盲犬,我记得你们国家为导盲犬开通了很多特殊权利。”

司机:“狗就是狗,不许上就不许上。我管什么规定,这是我的车,我说不行就不行。”

温郁:“凭什么,你……”

大概来自乘客,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温郁的抗争:“我可不要和狗在一辆车上,这狗这么大,咬人怎么办?”

有人小声应和:“是啊,而且身上不会有跳蚤什么的吧。”

恶意像虫潮一样向温郁蔓延,他半低着头,拳头攥得死死的,一脚踏上车,另一只脚还留在地上,像是被夹在世界的边缘,哪里都容不下他。

这时,有个男性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二十岁,有些口音,像Z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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