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缺,只低着眼看宋惊春在掌心写下的字。宋惊春的字写得漂亮,一笔一捺隽永潇洒。
他写“卑”。
卑微的卑。
卑贱的卑。
朝堂议事结束得匆忙,既没有真的在大殿之上当着众臣的面进行多人运动,池昭是主角的那种;也没有剑拔弩张后,暗中浮现的刀光剑影。
本该是针锋相对,宋惊春不去怪江墨僭越,江墨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池昭总是吊起来的心也慢慢平了下去。
边关要塞,战事告急,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溺于风花雪月,趁着曦光未亮,一路人马在京畿百姓还在酣睡时,离了城。
尚且在京城中,池昭却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细白的手指轻轻撩开马车上的小帘子,回过头望见巍峨沉默的宫墙。他放下帘子,慢慢阖上了眼睛。
边塞离京城远,越是靠近,便越是燥热。哪怕在这样极度恶劣的环境,宋惊春也能够忙中偷闲,偷出来些许时间。一枝抽出柔嫩枝丫的花,在破碎的碰撞中,零落成花泥。
似乎这些主角们总是有些天赋异常在身上,随随便便出手便是超大尺度。
吱吱呀呀不停歇的马车日夜兼程赶到了边关,入目黄沙,贫瘠的天和土地,一座全然荒芜的城。随性而来的士兵们驻扎起来营地,搭建起来一座座军帐。
将领望着荒凉颓败的城池,泪水含在眼眶中,强忍着没有在宋惊春面前失态,声音细听之下还带着颤:“死了,井枯了,死了很多人,很多的人,有百姓、有士兵,有……我的兄弟们。”
先帝对于政事,过问得不多,以至于京城之外,是不被顾及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一些剧情偏移,不是因为改变轨道的蝴蝶效应,呈现的,永远是粉饰下的盛世,裙摆之下是风花雪月,是濒死的鱼水之欢,身娇体软,撒撒娇就能让所有最优秀的男人包围得团团转,或许他们真的会治理好一切,安居乐业,
不是的。
直面来看并非是这样。
晒得脱皮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手中牵着一个瘦脱相的幼童,太瘦了,瘦得不成人形,像是一只小猴子,眼神空洞麻木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江墨咬牙切齿,死死咬紧了牙关,他下意识去摸长剑,摸了个空,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目光如隼:“我会杀死他们的,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们。”
干涸的河床、风沙,黄土垒起来低矮的房屋,井中难以出水,连附近最繁华的城池也透着死气沉沉。街道上游荡的人寥寥无几,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宋惊春的手中拨弄着一枚发簪,敛下眼眸中晦暗如墨的碎光,看着街道两旁紧紧闭合的房门不知道又在思索些什么。
边关的天暗下来的比京城还要晚上一些,压迫感极重的瑰丽浓紫艳红逼下来,如同火光点燃了大半边天,一望无际的黄沙,倒真是能够切实体验到大漠孤烟直的浩瀚夜景。
池昭侧目,春水似的凉意沁上来,此刻,任何的煽情都被难以言喻的情愫击破得彻底,没有任何欲念,或者杂七杂八的情感。
“池昭。”
宋惊春略一掀眼,瞥见池昭被夜风吹拂起来的发丝,乌浓如云的鬓发,雪白浓艳的脸蛋惊心动魄的诡美,像是凛冬腊月结在窗上的冰花。
冷得骇人,一靠近火源就化了。
依着他过去的作风,他会想,为什么不能简单粗暴地将人拘起来,像小时候逮过的蝴蝶,被闷在晶莹剔透的琉璃罐中,最后还是死掉了,翅膀依旧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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