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晚长,明明已经将近六点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片,看上去还像是个晚上。
林端的衣服有些皱,他踩着暗淡的路灯光回家。
廉租屋的大门是永远没有上锁的,只虚虚掩着,扒手也不往里面进,空跑一趟,刮不到油水,很不划算。
他轻轻把手垫在门缝的地方,悄声进了走廊,然后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了。
昨天晚上台球厅有人闹事,不知为什么发了疯似的闹起来,先是拿着刀抵在客人的脖子上,口齿不清地叫喊,谁都不敢上去拉。
林端用力把他扯开的时候,才发现昏暗的灯光下,这人的眼窝都瘦凹了进去,眼珠子很深,无神地呆视着一个地方,手脚四肢细瘦的不像个正常男人,像乱葬岗里细细巴巴的朽木,生机也随着土地一同断绝了。
林端吓了一跳,听到男人扯着他的袖子,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含糊声音:“求……求你……给一点……”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瘦到可怕的男人倒在了地上,疯了似的滚动着,可怖地大喊,用头撞地面,血和各种液体一齐淌了出来,很快染湿了林端的旧鞋。
男人很快就被安保人员拎着领口扔出去了,就像是在扔一个麻袋,死活不知地烂在路边,人都绕着他走。
就是这么个失败的疯鬼。
林端站在台球厅的大门里头,忍不住往外看,神色有点紧绷。
“别管他了,进来吧。”介绍他来工作的青年嗤笑着点了根烟,烟雾透过他骨节破绽、流着血的手升起来,有些不屑:“本来以为能赚几笔的,谁知道是这么个货色……”
林端的喉咙有些哽:“他怎么了?”
“……哦,”吊儿郎当的青年混混不由得哂笑,“我都忘记你不懂了,不懂也好。”
林端不喜欢他这个眼神,让自己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看轻了一般,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清晨的时候,廉租间是很一反常态地安静的。
古往今来,乞丐都没有要早饭的,住在这里的人一般昼伏夜出,像蝙蝠一样日夜颠倒。
林端蹑手蹑脚路过走廊,在自己的房间里稍微睡了一会儿。
吃饭的时候,吕一念问他:“遇到什么事了?”
“嗯?”林端抬起脸。
有些时候,吕一念很庆幸他这么好懂,仿佛把内心都展示在外露的那张脸皮上。
林端不知为什么,对着吕一念那张变得温和的脸,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在角落的小饭桌里安静地进食,一会儿吕一念会去把碗洗掉,而林端则会将他们的衣服收起来,再换上新的。
对门的女孩子很难得在白天出来了。今天温度不低,林端只穿了两件,看见她从门外晃晃悠悠走过来,穿着廉价的棉絮大衣,却光着双腿,大腿白的吓人,膝盖上有大片大片的淤青,消不掉的。
“林端。”女孩子终于叫了他的名字:“饭还有吗?”
饭是刚好他们两个人够吃的份,但林端踌躇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碗递过去了。那女孩子苍白地笑了笑,没用筷子,用手抓着吃了。
她的妆早就花了,出门时习惯性地涂上浓艳的大红色唇红,嘴皮干的皲裂开来,把雾面割裂出一道道痕迹,除却有颜色的部位,脸色接近于青白了,大腿瘦成了两根柱子,干巴巴的。
她吃完了,抿了抿嘴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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